一大早,小哑巴准备好了一天的饭食,他给还在睡大觉的易水寒留了信笺。
易前辈:
蓝前辈命小可上后山寻药,今日饭食我已提前备下,您若饿着了,还请热一下再吃。
没有落款,他属实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叫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小哑巴。
后山陡峭,虫蚁蛇鼠,荆棘毒草不在少数。那少年肩上绑着一条攀山麻绳,腰间挂着一只竹制水壶,身上穿着一件麻布衣衫,脚上踩的也是一双麻绳编的鞋。他小心翼翼地摸出怀里的那张纸,纸上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漱玉花,仿佛在风中婆娑摇曳,似乎散发着缕缕清香。他仔细地端详着这株漱玉花,将它的每一瓣花、每一丝蕊、每一片叶都深深地烙印在了心里。他不知道蓝蝶仙为何叫他去寻这花草,只是就这么照做了。反正在那谷中他也无所事事。
小哑巴整理了衣衫,取下竹筒,喝了一口水,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山里走去。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有时,山路陡峭,他不得不借助麻绳攀爬上去;有时,山路湿滑,他斫了一根树枝当拐杖,小心翼翼地前行。山路艰难险阻,他终于来到山顶,竹筒里的水也已喝完。他只得采野果充饥补充水分,他却不知并非所有长在山野里的野果都能入口而食。等他饥不择食地吃完第三只红彤彤甜津津的野果时,肚子却疼得如被刀割了数刀,他蜷在树下痛得直打滚,那种如灵魂抽离的痛楚,如天雷一击,把他击得粉碎。
待他醒来,天已入夜。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一片陌生。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闻到一缕浓郁的肉香,如此诱人。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之上,床边摆着一个木墩,木墩上的竹筒杯边上点着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照着这竹楼不大的空间。油灯火苗闪烁,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他试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腹内隐隐作痛,他只能勉强撑起自己的上半身,靠在床头。口渴难耐,他试着伸出手去够着那竹水杯,里面满满的一杯水,他渴坏了,便喝了一口水。水很清凉,很甘甜,仿佛是天降的甘露。喝光那一大杯水,他感觉好多了,放下水杯,环视着这个房间。
墙壁上有一幅画,画着一个美丽的女子,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长发飘飘,笑容灿烂。她的眼睛很明亮,很温柔,仿佛在注视着他。
他怔怔地望着那画像上的女子,一阵脚步声自门外而来。一个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来人是个老者,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手持一根虬枝拐杖。其人头发花白,面容慈祥。老人走到他面前,见他已然醒了,笑容和顺地道:
“你终于醒了。”
老者走到床前,示意他将衣袖拉起。
“林子里的野果,可不能乱吃。也算你福大命大被秀儿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朽这一颗心啊,可算放下了。年轻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者枯瘦的手搭在他腕脉之上,一边拈着须一边点头不已。
“公子体质极佳,老朽也及时用药,你体内之毒已解,已无大碍。甚好甚好。肚子饿了吧,秀儿一早就煮了肉粥,闻到香味了没有?哈哈!”
那老头大笑着,朝门外喊道:“秀儿,公子肚子饿了,你的粥熬好了没有?”
“爷爷,你急什么?”
一阵清脆如玉琮之音的女子的声音从窗外飘来,还带着一缕极诱人的肉香。一张清秀的脸上布满温暖的笑意,那女子掀起竹帘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只粗瓷大碗,碗里装着香浓的肉粥。
“公子你可终于醒了,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那女孩儿便是画像上的女子,说话声音极好听,一脸娇羞地望着他。
“我早上熬的粥,已经放凉了,公子误食那野八角,差点丧命。这些天还请公子好生休养,饮食会略为清淡一些。”
女子将肉粥递上,那肉粥极香甜,且浓稠,里面依稀有肉糜、蔬菜、还有红枣。他感激地接过肉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那老者笑眯眯地看着他,慈祥得像看着自己亲孙子一般。老者拈须而笑,老寿星一般地坐在他面前。
“我姓朱,叫秀儿,公子怎么称呼?”
那女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端着碗的手,定了数息,缓缓地摇了摇头。
秀儿惊愕之极,这人斯文俊秀,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秋波,如此朗玉一般的公子难不成竟是个哑巴?看他举止行为像极大户人家的弟子,不知为何会在这深山之中出入?
“好啦,秀儿,公子身体还未复原,咱不打扰他休息了。”
老者拄起拐杖,示意那秀儿离开房间。
秀儿神色黯淡,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