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爷润了润嗓子,说:“郭老板,我把二百两银子已经凑齐,另外给您备了二十两谢仪,请您一并笑纳。”
郭铁嘴的眼睛看着茶杯里的雾气,并没有抬头。他淡淡地说:“有劳王先生费心了。可是,我昨天无意中看到华小子最近的两局棋谱,感觉这小子的棋艺非比寻常。”
王师爷一怔。“此话怎讲?”
郭铁嘴说:“这两局棋谱,是华小子和施定庵的两局激战谱,端的是精彩绝伦,令人折节惊叹。你知道吗?他和施定庵竟然下成了一胜一负。”
王师爷问:“那又如何?”
郭铁嘴对这位棋盲这是毫无办法,但碍于穆尚书的面子,他又不敢得罪王师爷。
“您可能不清楚,棋界的棋手都是有身价的。”郭铁嘴耐心给他作解释,“二百两银子能请得动的,都是些二品和强三品的棋手。只有这个档次的棋手,才肯为二百两银子出门献技。”
“可是,我看这个华小子的棋艺,一只脚已经跨进国手的行列。这样的棋力,寻常二品、三品的棋手如何撼动得了他?”
王师爷皱起了眉,问:“郭老板的意思,应该找什么样的高手?”
郭铁嘴摇着头,说:“不是找什么样的高手,而是看您出什么价位。价位一出,自然会有高手自动找来。依华小子的棋力,至少要出到五百两银子,才会有强二品的棋手出来向他挑战。”
王师爷把一口热茶吞进了肚子里,烧得他龇牙咧嘴喘了半天。
郭铁嘴摇着头说:“强二品的棋手只是和他旗鼓相当,未必就能赢得了他。最好能出价出到一千两,把童梁城、扬州老叟这样的高手请来,才能十拿九稳。”
王师爷哭丧个脸说:“一千两?五百两?我的天呢!穆大人激于义愤,只是让我找个高手折辱这小子一番,然后让他滚蛋了事。事到如今,我已经花了四五十两银子,却见这小子日渐稳固。穆尚书又不曾给我一文钱,都是我自己花钱办事。今夜这二百多两,还是找朋友、同乡东拼西凑攒出来的。我实在是一两也拿不出来了。”
郭铁嘴斜了他一眼,放下茶杯,在屋里踱了几步,说:“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王师爷灰心丧气地说:“万没想到,对付一个野棋手竟如此棘手。唉,我该怎么回复穆大人呢?”
郭铁嘴说:“王先生也不必为难,兄弟好歹要帮你把此事做的圆满。只是,在费保定面上,我也不便和华小子明着干。不如这样,兄弟再为王先生凑上三百两银子,添足五百之数。王先生再托赵元臣出头担起此事,有五百两悬赏,不愁各地高手不来京赴会。此事谐矣!”
王师爷见郭铁嘴如此豪爽,慌忙一躬到地,感激万分地说:“郭老板如此仗义疏财,王某感恩戴德,日后但有用得着王某的地方,王某一定效犬马之劳!”
郭铁嘴双手扶住王师爷,说:“王先生莫要如此。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王师爷感谢了半天,又问:“赵元臣做事可靠吗?”
郭铁嘴说:“他也是棋坛上混了大半辈子的人,棋艺高,人缘又广。由他出头,此事最妥当不过。何况,华小子羞辱京城棋界,于他面上也过意不去,他一定答应的。”
郭铁嘴把小山子喊进来,问:“赵爷今晚可来下棋?”
小山子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说:“赵爷来是来了,却没有下棋。这几日来客稀少,都没精打采的,聚在一起只是长吁短叹的。”
郭铁嘴咧嘴一笑,对王师爷说:“你瞧瞧,都是叫华小子给闹的。小山子,去把赵爷给我请过来。不要叫别人进来。”
片刻工夫,赵元臣来到会客室,和两人见了礼。郭铁嘴把王师爷悬赏五百两银子,欲广招天下好手杀败华安安的事说了一遍。但是他没提穆尚书,而是说王师爷是出于义愤才慷慨出资的。
王师爷见郭铁嘴把自己捧得很高,对郭铁嘴又多了一层感恩之心。
赵元臣一拍大腿,大笑说:“好!我这两天也在思谋这事,只是苦于囊中羞涩,无法施行。既然王先生肯出重赏,我们北京棋界终于可以一雪前耻、扬眉吐气了。”
郭铁嘴惊讶地问:“赵爷莫非已经有了主意?”
赵元臣恶狠狠地说:“这个华小子毫无公义,不讲规矩。为了京城棋界,赵某誓要打掉他的锐气,将他赶回扬州府,终生不敢再踏足北京城一步。我已经拟定了人选,都是近来风头最劲的有名高手。”
郭铁嘴饶有兴趣地问:“都是些什么人?”
王师爷也凑上来听他讲。
赵元臣掰着手指头说:“山东黄百胜,直隶付之清。”
郭铁嘴仰头想了想,摇头说:“不行。这二位白给。”
赵元臣接着说:“桐城公子方伯谦,海宁施襄夏。只是,这两人要价甚高,没有一千两,怕是请不动。范西屏最好,可惜没有三千两,他根本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