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安左右为难,拖着不办师傅的差事让他心里有愧,但是故意给施襄夏下绊子,他也做不出来。他只好祈祷范西屏一直领先,这样他就有了借口搪塞何孟姑。
第七局,范西屏执白先行。他在布局阶段掉以轻心,棋局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尽管如此,侯公子的一声口哨,仍然把他从观澜亭吸引过去。他们一群玩伴昨天在河湾下了网,今天是检查收获的时间。
天色阴沉,秋风掠过湖面,凉意渗人。
华安安正在下指导棋,偶一抬头,见何孟姑站在对面,面带愠色。
何孟姑一摆拂尘,款款走出回廊。华安安知道师姐终于生气了,连忙离开坐席,跟了出去。
两人来到一处竹林边,何孟姑说:“我看范大放浪形骸,全不把棋局放在心上。照此下去,焉有不输之理。”
华安安干笑着说:“我也在关注棋局进程,他的棋势已经被动,要想赢棋,恐怕要费些工夫。”
何孟姑说:“华师弟,师傅的话你可放在心上?范大整日悠游嬉戏,施襄夏闷着头要夺得棋圣宝座。我真担心,一旦施襄夏击败范大,我们这些做徒弟的,还有什么颜面再见师傅?”
华安安被何孟姑质问得面红耳赤,顿时想起扬州老叟对自己的倾心指教,不由得长叹一声,说:“师姐,你放心,我会帮助范大赢下这局的。”
何孟姑美目迷离,望着竹海下面的湖水,说:“尘世烦扰,无休无止。我们能力有限,尽心就好了。”
华安安回到回廊,不再下指导棋,而是占着棋盘,自己对这局棋进行深入思考,站在范西屏的角度研究破解难局的方案。
但是,这不是残局,而是变幻莫测的大海。他想理出千变万化的头绪,找出一条行之有效的方案,是这样的费力。没等他理清头绪,范西屏已经回来了,大棋盘上很快摆出了棋局的进程。
华安安不得不佩服范西屏的敏捷才思。或许,范西屏真是上天降下的天才;或许他是以游戏为烟雾弹迷惑别人,其实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着棋局,才有这样快捷高效的反应速度。
黄昏时分,天空下起了雨。
双方的战斗从左半盘蔓延到右下角,施襄夏在白角进行腾挪。范西屏下到八十五手,朱公子在回廊喊:“范相公,小雨淅沥,正可去花港观鱼,最适宜不过。”
范西屏对施襄夏说:“定庵,今天就到此吧,明天续弈如何?”
施襄夏头也没抬,说:“你先去吧,叫小童给我点起灯笼就好。”
回廊里的宾客见范西屏离去,也纷纷走出回廊,各自去自己的客房。
华安安的思路跟不上棋局的节奏,一直没找到好的应手。他想研究透彻,再去悄悄告诉范西屏。可是,怎么开口呢?他是棋圣,需要我支招吗?一旦开口,他会怎么看我?一定会把我当成阴险卑鄙的小人,以前的好印象就全毁了。
他落在人后,念念不忘地回顾观澜亭,心里烦躁极了。
施襄夏很快走出了第八十六手棋,然后收拾笔墨纸砚,和自己记的棋谱。小童给他撑起雨伞,两人匆匆离开凉亭,跟着众人回到庄内。
华安安注意到,观澜亭里的棋具从来都不收拾,一直就摆在那里。范西屏和施襄夏第二天来到亭里,总会捡去棋盘上的落叶,直接就开始落子。
现代比赛,如果棋局进行两天,裁判总会用特制的盖子扣住棋盘,然后上锁,以防有人挪乱棋子。
在当湖进行比赛,都是有头有脸的国手,自重身份,不会去故意挪动棋子。而且,当时的人们也没有这个意识。因此,棋局就原样摆在那里。
天边的一声闷雷,使华安安突然警醒,既然不能给范西屏支招,何不趁着夜晚没人,偷偷溜到观澜亭挪动棋子,暗中帮助范西屏?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谁能想到,我这个最受欢迎的大英雄,竟会干出这种龌龊的事?张氏父子算是把贼请进家了。
吃完晚饭,祝子山被一群宾客请去打麻将,华安安坐立不安,一个人呆在房间苦恼极了。如果去干这事,今晚正是机会,夜雨潇潇,庄院里没有人。可是,这是违背良心的事,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他躺在床上,思考今天的棋局,思路竟然非常明晰。很快就想出一步损招,能立刻把施襄夏占优的局势葬送掉。
想起令人无语的师傅,他只能无奈地摇头,这是拜师的代价!扬州老叟志趣高洁,但是囿于时代的束缚,狭隘的门户观念很深,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闻到身上浓郁的花香,华安安坐起来。自己为师门做过什么?难道只是自私的攫取吗?或许,自己偷偷改动一步棋,并不会影响历史进程,也不会影响施襄夏做他的棋圣。
他穿好鞋,悄悄溜出门,观察了周围的动静。所有人都在各自客房里,或是高声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