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如此,但总不能放肆,想必孙权卖给自己的,只是偌大的地里小小的一块,自己如何能在那块地上随心所欲?即使孙权能够接受,想必孙老夫人的目光也会如利刃一般将自己剥杀,越想越觉得气恼。
回到府中,早已有人在等候孙权,看那人满面沉重,步儿不由猜测定是江东发生了大事,正要回避,孙权已开口询问,那人看了步儿两眼,压低声音道:“主公,许昌的细作回报,曹操已下令七月出兵攻打荆州。”
心中一抖,孙权却面色如常,恍若不闻,明明已至府门,他却淡笑道:“步儿,我送你回家。”
想必他的心里也异样不安,毕竟他刚刚才继承大位,内忧未息,外患又至,虽然对于这场仗孰胜孰败毫不介怀,但细细想来,心中有七成是希望丞相获胜。不由觉得愧疚,适才的不满烟消云散,只待回到内堂便乖乖的不再说话。
“子敬,”孙权笑容可掬,仿佛对于曹操大军压境全无半点挂怀,“曹操的大军攻下荆州后,想必剑锋所指,江东也危在旦夕,不知子敬可有妙计,能令江东逃脱大劫?”
鲁肃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步儿,“主公,曹操兵精粮足,要取下荆州并非难事,真正能够将曹操阻挡长江一侧的,不是荆州的刘琦,而是江夏的刘琮和新野的刘备,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主公应该抛开家仇,主动与刘琮和刘备结盟,借助他们的力量,击溃曹操。”
沉默了许久,孙权轻声道:“子敬,我的心纷乱不堪,我不知道究竟何去何从?刘表与我有杀父之仇,虽正如你所言,此时应该抛弃家仇,曹操灭袁术、袁绍,兵锋之盛,前所未有,但江东水师冠绝天下,凭借长江天堑,我们未必没有一成胜算,此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此时我不想仓促间便做决定,只看荆州一役再做决断。”
“主公,”鲁肃面色凝重,“还望主公尽早决断,战事一触即发,以曹操的野心和军力,是不会留太长的时间给主公考虑的。”
“我知道,”孔权点了点头,“子敬,我知道,但是这毕竟关系到江东的存亡,我需得认真的想一想才能做出决定,你的提议,我会认真思考的。”
送走孙权,鲁肃心事重重,走到步儿居住的绣楼,却见步儿将自己收藏的金饰堆放在案几之上,正细心挑选,想到曹操许会将她带回许昌,便心中一痛,缓缓坐了下来,久久不置一言,待步儿挑完金钗,这才柔声道:“步儿,这一次冲儿会来吗?”
“会,”步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冲弟一定会来的,他知道我在这里等他,他一定会来的。”
听她说得这般肯定,想到终会失去她,鲁肃心中大恸,步儿有些忧心忡忡的放下手中的金饰,“爹爹,你和哥陪我一同去许昌好吗?”
“嗯,到时爹爹一定会送你到许昌去与冲儿完婚,”刻意的混淆,见步儿放心的露出笑容,继续全神贯注的挑选金饰才放下心来,想到她的任性,不由有些担忧,“步儿,你应承爹爹一件事好吗?”
“何事?”步儿凝神于手中的金饰,“爹爹要我应承什么?”
“若冲儿真的随曹操到了江南,你得应承我,即使要去见他,也得让淑儿陪你一同前往,”鲁肃认真的凝视着步儿,“而且你得保证,在这场大战中,不偏向任何一方,你既不能帮助曹操,也无需帮助江东,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适才听到丞相起兵,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渡过江去见曹冲,哪怕回来之后,会被狠狠的责罚,此刻听鲁肃这般说,不由喜出望外,“爹爹,我应承你,若我去见冲弟,一定请哥哥同行,一个月之内一定回到江东。”
微微笑着,丝毫不为所动,“第二条呢?步儿能做到吗?”
“爹爹,我才十三岁,”步儿不满的扬起眉,“这场仗谁胜谁负与我有什么关系?冲弟是曹军,爹爹却隶属江东,我怎会偏帮任何一方?”
走出绣楼里,鲁肃不由有些担忧,适才无论如何相逼,步儿总不肯应承保持中立,到时只怕两方都不肯容她?(!)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四章 第七节 坐断东南战未休(七)
第四章第七节坐断东南战未休(七)
决意出兵并非突然。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从正月里回到邺城始,便在着手为南征做准备,首先命人在铜雀台南面将之前因为长年不疏浚而淤塞的玄武池重新开挖成湖,待湖成,便在玄武湖之上大练水兵,只待有一日,能够扬威于长江之上,随后又遣张辽和乐进驻兵许昌以南,日日操练兵马,在解除许昌后顾之忧的同进,以待有一日南征。
随着出兵日期临近,心中总有一种不安,这日朝后,径直去了暖玉轩,授课的先生,一见曹操,便吓得战战兢兢,不能自己,曹操心烦意乱,挥手让他离开。待他几近小跑的走出书房,这才微笑着凝视曹冲。
捏着笔的曹冲满面惊讶,“父相,你决定出兵的日期了吗?”
“还没有,”曹操敛袖坐下,“只是有几件事难以决断,不知冲儿是否可以给为父一些建议?”
“何事?”曹冲放下笔,恭恭敬敬的坐正身子,“父相请说。”
“虽然马腾和韩遂已经投效于我,但是大军一出许昌,许昌几如一座空城,若他们趁虚攻打许昌,我便失去了后方的根基,”曹操侃侃而谈,神情却无一丝异样,“冲儿,你可有法子替为父解决此等难题?”
难题吗?曹冲会意的笑着,却不说破,“父相何不上表请陛下册封马腾为卫尉,其子马超为偏将军,由马超代替马腾统领西凉军,在邺城赏赐一座府邸给马腾和他的家眷,令他们迁至邺城居住,若马腾到了邺城,想必马超绝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西凉便已平定。”
沉默片刻。展颜笑道:“果然好计,另有一事,太中大夫孔融恃才负气,其政见与我相悖,又与传统不符,我记得丕儿纳甄洛为妃,便被他好生嘲讽,说什么武王伐纣,以妲已赐周公,我出征乌桓,他又写诗嘲笑,我下令禁酒,他却频发怪论,尧非千钟,无以建太平;孔非百觚,无上堪上圣,真真的奇谈怪论,令我极为不悦。”
不悦?孔融的文章曾经看过,内容大多是伸张教化,宣扬仁政,而且对时政直抒已见。锋芒毕露,难怪父相不喜他,但孔融的文章,文句整饬,辞采典雅富赡,引古论今,比喻之精妙,气势之充沛,当世文人罕能与其匹敌,听父相之言,似乎有除去他的意思,心下暗觉惋惜,便缄口不语。
等了半晌,见他始终缄默,面上隐有不忍,知他爱才,也不逼他,暗中下定决心在出征前,定要除去孔融,伸手轻轻拍了拍曹冲的面颊,“好了,我已决定七月起兵,冲儿想随我一同前去吗?”
“嗯,”曹冲点了点头,满面兴奋,“我在信中已经向步姐承诺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随父相一同到江南去见她,待战事一毕。我便要和步姐一同回许昌成亲。”
承诺?曹操一愣,面色突然大变,“你在信中告诉步儿我们要出兵江南了?”
“嗯,”曹冲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父相不用担心,步姐和我都会避免卷入这场战争之中,于步姐和我而言,交战的双方都是亲人,我们无法偏帮任何一方,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中立。”
中立?曹操扬起眉,“你可知道这场仗是因何而起吗?”
“父相要统一天下,荆州和江东是最大的障碍,”曹冲坦然道:“父相在统一天下之后,许会面南背北,登基为帝,所以这场仗,父相既是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也是为了冲儿。”
“你既然知道我是为了你,为什么还要两不相帮?”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的为他筹谋,他却为了一个女子要放弃天下?曹操不由勃然大怒,涨红了脸,高扬起眉。厉声道:“难道你真的为了步儿,连天下都不要?”
“不,天下我当然要,”曹冲毫不惧怕,只是满面好奇的回视着曹操,“可是我不能令步姐骑墙,且此时说两不相帮当然言之过早,若这场仗父相志在必得,冲儿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