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明白是那些军士抢走了步儿手中的铜镜,孙策立刻命人传了那些军士来,铜镜果然在他们手中,被他们抛来抛去,早已脏污得不成样子,步儿一见,又开始痛哭。
“出发前,我已告诫过你们,不许扰民,”孙策雷霆大怒,“你们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不待那些士兵回话,步儿哭泣着指着桃花树下,“吕哥哥……。”
满头是伤的男孩,不过六、七岁,虽然鼻青脸肿,却满面骄傲,他一边拭着面上的血污,一边笑骂,丝毫不以为意,趁着孙策训斥那些军士的当口,周瑜笑容可掬的看着这个孩子,“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男孩抬眼看了看周瑜,“吕蒙,是个孤儿。”
原来是个孤儿,周瑜心中一动,转身倾听那些军士的辩解,“我们刚刚才拿走那个铜镜,那小子就像疯了一样的冲了过来,又打又骂,木头被打伤了,我们才恼了,只轻轻一抬手,他就倒在地上,主公,我们只是觉得好玩,绝对不是……。”
“拉下去,每人五鞭,”孙策面若重冰,周瑜本觉得这惩罚过重,但细细想来,原要向鲁肃借粮,偏偏又发生这等事,只好哑忍了,听孙策冷然道:“鞭鞭到肉,不许姑息。”
“孙将军,”鲁肃轻轻拍打着仍在哽咽的步儿,低声劝阻,“只不过是小孩子们打闹而已,无需认真,你已斥责他们良久,想必他们已经知错了。”
孙策侧头细想,看了看吕蒙,“你说呢?”
“算了,反正我也打了他们,互抵了,”吕蒙毫不在意,蹦跳着指着一枝桃花,“步儿,你看,如果你不哭,我送你这枝桃花。”
“虽然当事人不想追究,但是军法难容,”孙策厉声道:“有了首次,便有二次,拉下去,一人二鞭。”
看鲁老夫人将铜镜浸在酒中,用棉布细细的擦净,直到铜镜光可鉴人,这才从酒中取出,又换了一盆白酒,将铜镜浸入其中,鲁老夫人抬首微笑,“好了,步儿,一会儿就可取出了。”
面上仍有泪渍的步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木盆旁,弯腰查看酒中的铜镜,稚气的脸透过酒映在铜镜之上,光怪陆离,步儿不由笑了。
听完周瑜所求,鲁肃拈须微笑,“步儿,随爹爹出去走走。”
跟随着鲁肃到了粮仓,万没有想到鲁府竟然会有两囤粮食,正筹谋着借多少,鲁肃指着其中一囤道:“这一囤便借予你们。”
万没有想到如此容易,孙策和周瑜面面相觑,这一囤粮便可召集三千军士,有了三千军士,加上原有的兵马,何愁大业不成?孙策长身施礼,“此刻我们两袖清风、身无分文,子敬大恩,容当来日再报。”
打马出了居巢,阳光鼎盛,周瑜侧首看着坚持独自骑在大马之上狼狈不堪的吕蒙,“吕蒙,你真的愿意随我们征战?”
“当然,”吕蒙用力挽着马缰,眼中异光闪动,“我要去征战,当大将军,有朝一日回来,要娶步儿为妻。”
听他这般说,周瑜和孙策相视大笑,周瑜长笑道:“没想到你竟然有这般的志向。”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一章 第三节 人间四月芳菲尽(三)
送走孙策,鲁肃抱着步儿回到庭院中,鲁老夫人站在廊下,指挥着下人洒扫庭院,一见鲁肃,便迎了上来,将步儿抱在怀里,百般怜爱。
回到屋中坐下,鲁老夫人已听下人说鲁肃借了一囤粮给那两个青年将军,毕竟是陌生人,心中虽有不悦,却也不表露,只是听鲁肃低声讲述想要免去五成今年的田租,知自己的儿子心地良善,但行善总得量力而行,无论怎样,养着一大家子人,粮借了,田租免了,明年可就难过了,知道说得直白,伤了他的脸,微微笑着,“我知道你是好心,去年才免了五成,今年再免五成,步儿和淑儿也大了,该添置的东西,也渐渐的多了,步儿长大了,总得出阁,嫁妆若薄了,岂不委屈了她。”
垂首看着步儿圆溜溜的大眼,鲁肃想到这般爱她,她总有一日却要出阁,长长叹息着,“母亲说的是。”
“肃儿,”鲁老夫人伸手打散步儿的发辫,细细梳理,“说到淑儿,我心中有一意,不知你如何,这男儿生在天地间,总得见些世面才是,虽说各地烽烟遍地,但许昌毕竟是皇都,不若趁着春暖,带着淑儿和步儿到许昌走一遭,让他们也见见世面。”
遇到孙策和周瑜,交谈之下,鲁肃觉得自己在居巢住得久了,难免有井底之蛙之感,一听鲁老夫人这般说,立刻便应了下来,转身吩咐人准备出门,又将事务交待清楚,耽搁了半月有余,这才上路。
从未出过远门的步儿和淑儿喜得自禁,伏在车窗上向外张望,即使强拉着他们在车中不定,不过片刻,又伏到车窗之上,鲁肃见无法阻止,也就由他们去了,只是加意的盯着步儿,怕她翻到窗外去。
终于在夏至之前到了许昌,偌大的一个城,车水马龙,且不说皇宫,就说达官贵人们的居住也气势磅礴,进城之日特地绕路去看了丞相府,守卫森严,也不便靠近,只模糊看见门口的祥兽竟有丈余高。
寻了一个清净的院落,付了半年的租费,鲁肃只待安顿下来之后,便在许昌访几个旧时的朋友,不承想四川之主送了一只巨兽给曹操,那可是一个稀罕的玩艺儿,连日来,无数的人涌进许昌,一进间人声鼎沸,竟然无法出行。
好容易昨日傍晚下了一场雨,众人贪清晨的清凉,蒙头高睡,鲁肃才得空抱着步儿上街闲逛,没承想才到街头,路就被军士阻住,听旁边的人说是曹操的公子曹冲要到城外去游玩,为了怕有人惊了驾,这才封了街。
心中不由觉得惊怒,不过是一个孩儿罢了,竟然如此的大动干戈,走到人少之处,只待军士散去,再向前行。
“爹爹,”步儿烦恼的抓着自己的小辫,“渴了。”
四处查看,左侧的店铺已开,看那掌柜也是一团和气,鲁肃将步儿放在道边的石上,令下人照顾她,这才大步走向店铺,准备为步儿讨一碗水。
站在石上,步儿只觉得异样新鲜,那些衣甲鲜明的军士威风凛凛,在居巢从未见过,就是偶尔见到身穿盔甲的军士,那些盔甲也如同蒙了一层灰一般。
正看得有趣儿,只听有人在一旁问,“你在看什么?”
转过身,却是一个与自己一般大小的男孩儿,一见他,便吃了一惊,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这般熟悉,眨了眨眼睛,笑得弯了眼眸,指着那些军士,“你看,他们多神气。”
“那是执金吾,”说着,那男孩儿爬到石上,也笑得弯了眼,“汉朝的皇帝说过,仕宦当作执金吾,连皇帝也想当执金吾,当然神气。”
“离得这般远,”步儿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