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吟点点头:“嗯,很美味。想不到顾夫人出生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竟也有这般的好厨艺。”
欧阳萱怡笑了一阵,却又渐渐垂下眼,脸上露出些惋惜的神色:“你还是叫我顾夫人么?连一声小姨也不肯叫我……我知道欧阳家对不起姐姐,可我……”
叶思吟微微皱起眉,紫眸中有些不耐,打断她带着啜泣的话语:“顾夫人来此还是为了认亲么?可在下恕难从命。不仅仅是欧阳家之事,顾夫人莫非忘了,顾阁主‘请’再下来这尘霜阁所为何事?”
欧阳萱怡目光一黯,抬起头时仍是一脸忧伤与哀凄:“小吟,此事我本不该置喙,但……欧阳家固然有错,可真正害死姐姐的……却是叶天寒啊!”
“此话何意?”叶思吟一滞,放下汤勺冷睨着欧阳萱怡,清澈的紫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怒意。他终于明白这欧阳萱怡又是哭哭啼啼,又是煲汤,还亲自送到东厢的目的是为何了。
“当年,姐姐出事之后,叶天寒本就想要取姐姐性命,是众人劝说,才得以救了姐姐一命……可那叶天寒,将姐姐软禁在暗无天日的偏院当中,还在得知她有了身孕时……送去一碗堕胎药……”欧阳萱怡说着便低泣起来,“所幸,你命大,竟活了下来,可姐姐的身子,却被那一次强制的堕胎给搞垮了……而那叶天寒,竟还在姐姐临盆之日……不准让大夫前去,姐姐才会难产而死……要说罪魁祸首,是那叶天寒啊!”
“够了!顾夫人,你说了那么多,可是想让我帮助顾阁主,对付……爹爹?”为那最后两个字迟疑了一下,叶思吟皱了皱眉。那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提到那个男人……果然,叫“爹爹”还是太奇怪了些,可心底却有些奇异的感觉——那个人,快要来了吧……
“小吟,我……”欧阳萱怡看似有些慌张,“我不是……我说的都是实情……”
紫眸冷睨着面前的女子,脸上却现出几分动摇:“顾夫人先回吧。是真是假,容在下好好想想。”
欧阳萱怡点点头,起身离开。临出门前,还回头看了眼房中的少年,最终未说什么,转身离去。
过了回廊的转角,欧阳萱怡停下脚步,优雅地点了点脸颊上的泪痕,眸中露出一丝得逞的意味。
“少主,主子他……”
叶思吟看了看桌上依然还有些热气的紫苏玉竹鸡,看了“肆”一眼,笑道:“铭,这汤里,加了不少料呢。”
第廿一章(已修)
“少主,主子已经到了星洲城了。”戴着“肆”的人皮面具的战铭对正在发呆的人道。
那日,他中了一步醉昏迷,又被尘霜阁的侍卫施了重刑。虽后被送至西厢,却因为那两名侍卫放任不管,而并未有何好转,几乎命丧黄泉。少主怕也是早有预料,竟不知何时制作了他与“肆”两人的人皮面具,将众人迷晕过去,将两人的身份做了对调。又以藏在玉簪上的银针与救命圣药千草丹救了他一命。
经此一事,战铭对叶思吟愈加佩服恭敬,同时更有些惭愧。想他身为浮影阁左护法,是叶天寒亲自培养的心腹,竟会被尘霜阁暗算,最终还要靠少主冒着危险前来营救……
“已经……来了?”叶思吟有些恍惚地回应道。算算日子,在尘霜阁方才住了只有四日,却不知为何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是。不仅是主子,少主的两位师父怕也是放心不下,也已经到了星洲。”看着又在发呆的人,战铭在心中叹了口气。那日欧阳萱怡前来,说了些挑拨离间,无中生有的话,思及欧阳萱怡与少主的亲缘关系,他还真是担心少主误信谗言。若是那样,主人怕是会失望至极。没想到这看似柔和的少年竟有那般犀利的目光与精明的头脑,他只道:“铭,你多心了。叶天寒那样一个男人,如何会刻意和一个弱女子过不去?何况若真想杀她,又岂是‘众人劝说’就能拦得住的?欧阳萱怡的话从一开始就有如此大的破绽,我如何能信?”如此了解主子,又信任主子,果然主子没有看错人。
那日之后,欧阳萱怡便常常来东厢看望,时常说些欧阳萱萱以前的事儿,少主对待她的神色也一日更比一日缓和,只有那清澈的紫眸中那一抹不屑和轻蔑,才能看出他对来访者的不耐。战铭不禁佩服他控制情绪的功夫——自武林大会时便让他赞叹不已,又岂知,这份淡然是受尽前世先天心病折磨的结果。
“渐月与渐雪也来了?”叶思吟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又淡淡一笑,“渐月来了,可又要闹得的天翻地覆了。”深知自家师父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叶思吟有些无奈。
“少主……”战铭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此事并非他该置喙的。
叶思吟疑惑:“怎么?”
“待此事了结,少主是回蜀中,抑或是……随主人回浮影阁?”
叶思吟怔了怔。他倒是真未曾想过此事。离开临安前一天,他与叶天寒可谓不欢而散。彼时叶天寒莫名其妙的怒气还是让他心有芥蒂,连临别时也未曾见面……他本以为,如同三年前一般,无论是原本的叶思吟,抑或是有了沈慕的灵魂的叶思吟,在他叶天寒的眼中,都是无关紧要的。他贵为浮影阁阁主,怎会在意区区一个子嗣……可战铭却带回消息,说那个男人竟亲自来了星洲城!他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迷惘——对叶天寒来说,他到底算什么呢?说他在乎自己,他对自己也甚为冷淡,最终对自己的离开都未置一词;说他不在乎……据战铭的说法,他对自己的纵容和宠溺,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清澈的紫眸中是满满的疑惑。
“我……也不知。”战铭看着独自陷入矛盾的少年,有些无奈。他总算也看明白了,这少年并非对主子无情,而是,他根本就不懂得“情”为何物,也因此才会如此疑惑与迷惘吧……
“无论如何,是该先解决眼下之事才行。”良久,叶思吟终于开口道,“这盅汤,拿去浇了房门口那株牡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