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的时候你在哪?”凯斯问里维拉。
里维拉张开嘴巴,里面却游出一条小鳟鱼,后面拖着根本不该出现的气泡,滑过凯斯的脸颊。“在脑袋里。”里维拉微笑。
凯斯大笑。
“很好,”里维拉说,“你还会笑。我本来想帮你的,但我的手不太灵。”他摊开手掌,手却突然变成了双份。四条胳膊,四只手。
“你就是个无伤大雅的小丑,对么,里维拉?”莫利站到他俩之间。
“哟,”爱洛尔在舱门口说,“你跟俺来,牛仔兄弟。”
“那是你的操控台,”阿米塔奇说,“和别的装备。跟他去货舱取。”
“你脸色够差的,兄弟,”他们拉着包装妥当的保坂终端经过中央通道,爱洛尔说,“你想吃点儿啥不。”
凯斯噙着满嘴苦水,摇了摇头。
阿米塔奇宣布,他们要在锡安停留八十四小时。莫利和凯斯要在零重力下进行训练,他说,他们需要适应在这种环境里工作。他会向他们介绍自由彼岸和迷光别墅。他没有提到里维拉的任务,凯斯也不想问。几小时后,阿米塔奇让他去黄板迷宫叫里维拉吃饭。他发现里维拉像只猫一样,赤身裸体蜷在一块薄薄的记忆棉垫上,显然正在沉睡,头上围绕着一圈发光的白色小几何体:立方体、圆球、方锥,并不停旋转。“嗨,里维拉。”光圈仍在旋转。他回去告诉阿米塔奇。“他磕多了药,”刚分解开箭枪的莫利抬起头说,“让他去吧。”
阿米塔奇似乎认为零重力会影响凯斯在数据网络中的操控能力。“别担心,”凯斯辩解说,“我只要一接入网络就已经不在本地了。在哪都一样。”
“你的肾上腺素水平上升了,”阿米塔奇说,“你还处在空间适应综合征状态中。你没有足够时间等待空适征自行消失,只能学着在空适征状态下工作了。”
“所以行动时我会在这里吗?”
“不是。这是训练,凯斯。现在,沿着通道上去……”
操控台上显示出来的网络空间和操控台本身所在的位置并没有特别的关系。凯斯接入网络,一睁开眼,就看到“东部沿海核裂变管理局”那熟悉的阿兹特克式数据金字塔。
“你好吗,南方人?”
“我死了,凯斯。我在这台保坂上待了这么久,算是想明白了。”
“死是什么感觉?”
“没感觉。”
“不爽?”
“让我不爽的是,没什么能让我不爽。”
“怎么说?”
“在西伯利亚的俄国集中营里,我有这么一哥们儿,拇指被冻坏了。医务来了,给他切了。几个月以后,他整晚翻来覆去的。埃尔罗伊,我问他,你咋难受了?娘的我拇指痒啊,他说。我跟他说,你挠呗。麦可伊,他说,是‘那一只’拇指啊。”思想盒的笑声不像是笑,却像一股寒意刺入凯斯的脊髓。“帮我个忙,孩子。”
“什么事,南?”
“你们这烂事干完以后,你把这该死的玩意儿删掉。”
凯斯搞不懂锡安人。
爱洛尔没头没脑地给他讲了那个故事。一个婴儿从爱洛尔脑门上爆出来,跑进了一片水培大麻里边。“巨小的娃,兄弟,没你指头长呢。”他用手掌揉揉自己毫无疤痕的棕色前额,笑了起来。
“是因为大麻。”莫利听凯斯转述这个故事后说,“吸大麻的时候分不清状况的,你知道吧?爱洛尔跟你说这事发生过,没错,对他来讲的确发生过。他这不是吹牛,是艺术。明白?”
凯斯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锡安人跟你说话的时候总是要碰碰你,要摸你肩膀。他不喜欢这样。
一个小时后,凯斯在无重力走廊中准备演习。“嗨,爱洛尔。”凯斯喊道,“过来,老兄。给你看看这个。”他把电极递给爱洛尔。
爱洛尔慢慢悠悠地赤足蹬了一下钢壁,一只手抓住一条大梁,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透明水袋,里面装着蓝绿藻。他温和地微笑着眨了眨眼。
“试试这个。”凯斯说。
他接过头带戴上,凯斯帮他放好电极。他闭上眼睛,凯斯按下电源钮。爱洛尔战栗了一下。凯斯断开连接。“你看见了什么,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