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先注意的是那个女人。长腿金发,浅褐色的皮肤,她让我怀疑人类是否真是同属一类。她是人类中的赛马。我偶尔会遇见这样的女人:她们常常从山上奔向城堡,手里牵着穿博登牌衣服的小孩,她们进到茶馆来时,声音清晰自然,让人深为动容,问道:“哈里,亲爱的,你要不要来一杯咖啡?让我看看他们能不能给你来一杯焦糖玛奇朵?”这无疑是一个焦糖玛奇朵女人。她身上充满金钱和权力的味道,她的生活是时尚杂志中的章节。
我仔细端详着她,猛然间意识到她就是那张滑雪照片中站在威尔旁边的那个女人。她看起来真的非常非常不自在。
她吻了吻威尔的面颊,然后向后退了几步,笨拙地微笑着。她穿着一件毛绒背心,要是我穿那件衣服看起来会像个雪人。她围着一条浅灰色的开司米围巾。她摆弄着围巾,好像难以决定是否该解开。
“你看上去不错,”她对他说,“真的。你……的头发长长了一点。”
威尔不发一言。他只是看着她,表情跟以往一样不可捉摸。我有点幸灾乐祸,看来他不是只对我一个人摆那副表情。
“新的轮椅,是吗?”那个男人敲了敲威尔的轮椅的后背,双唇紧闭,不住地点头,像是在赞叹一辆一流的跑车。“看起来……相当漂亮。非常……高科技。”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我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两只脚交替移动,直到威尔的声音打破寂静。
“露易莎,能麻烦你给炉子加点柴吗?需要添点儿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当然可以。”我说道。
我忙活起来,从篓子里拣出大小合适的木柴,给炉子里添加燃料。
“啊呀,外面好冷,”那个女人说,“烧着炉子真好。”
我打开炉门,用拨火棒戳了戳被烧得红彤彤的木头。
“这儿的温度比伦敦可要低好几度。”
“是啊,千真万确。”那个男人附和道。
“我一直想在家里装个壁炉,那显然比明火效果要好。”艾丽西娅微微俯身审视着炉子,就像她从未见过壁炉一样。
“是啊,我也听人这么说过。”那个男人说。
“我得仔细瞧瞧。有些事情你总是想做,但是……”她话没有说完,顿了一下,说:“咖啡真不错。”
“那么——你一直在干些什么,威尔?”那个男人勉强笑着说。
“说来可笑,我没干什么。”
“还在做理疗吧?有什么……进展吗?”
“短时期内,我是不会滑雪了,鲁珀特。”威尔有些讽刺地说。
我暗自笑了笑,这就是我知道的威尔。我开始清除壁炉里的灰烬,感觉到他们全都盯着我。周围一片寂静,不知道我套衫的标签是不是露出来了,我强忍住不去查看。
“呃……”威尔终于开口道,“什么风把你们吹来?已经……八个月了?”
“哎呀,我知道。很抱歉。只是……我忙得要死。我在切尔西有份新工作,经营萨莎?戈尔茨坦的时装店。你记得萨莎吗?我周末也有大堆工作要做,每个星期六都忙得头昏眼花,很难请到假。”艾丽西娅有些生气地说道,“我打过好几次电话来。你妈妈跟你提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