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闰生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知道么,自你上一次将我十几名黑甲精骑的灵慧魄打散之时,我便日夜思索。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生不如死。”李延绡的语气轻松无比,“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滋味如何?”
褚闰生的身子一震,神色因痛苦而凝重非常。他思忖片刻,开口问道:“你如何知道信使是我的亲人……”
“你果然忘了很多事啊。当日我让徐兄弟去暗杀宋军将领和造船工匠,是你出手救了那些人,坏了我的计划。那时候,徐兄弟应该问过你,为什么多管闲事,自答说了什么,可还记得?”李延绡反问。
褚闰生细细想过,心中刹那冰冷,他声音微颤,道:“我祖籍华亭,是吴越人士……”
李延绡点点头,“对。你毁去黑甲精骑灵慧魄的那一日,以兵魂珠为引,找到了被弥天伞隐藏的何宅。我知你是来报复,但碍于种种缘由,未曾动手。那夜之后,我便派人到华亭彻查你的身家。然后藉吴越国向宋军传书之机,假借宋军之名,指定了送信之人。”
褚闰生望着他,难以置信。
“不过,若不是后来你设计破坏我与宋军之谊,乱我大局。我兴许,不会用上这个棋子。”李延绡道。
“因为我破坏了你的大局,你找来了白泽,设计让我间接杀害薛弘都和施清雯两位观主,使我在上清派中无法立足……”褚闰生道。
“不错。上清派中,大多拥护唐室。我适时放出信使的消息,再让盟中兄弟参与其中。上清弟子知晓,自然有所行动。而你,急于表明立场,岂能坐视。况且,你不是沉得住气的人,一定一心想找我报仇。你越是如此,越容易入局……”
“所以,你的落败,不过伪装……”
“当然了,不只是我。‘网元天纲’乃雷部神器,你不觉得,赢得太过简单了么?”李延绡笑道,“那夜,你的剑诀太过刚猛,我的下属费了很大力气,才保住了一名信使。不然,你连杀的是谁都不知道,岂不可惜了?”
褚闰生怒视着他,痛楚和憎恶让他的呼吸沉浊,双目泛红。他努力想挣开士兵的压制,但全无成效。
“哎,别乱动。‘腐骨蚀心’虽然不至于让你没命,但能打乱真气,让你无法动用法力。这痛苦,可不轻呐。”李延绡关切道。
“要杀就杀,何必用这不入流的毒药!”褚闰生拼尽了力气,大声喊道。
李延绡摇头,笑道:“若要你死,我何必用毒。”他轻轻咳嗽几声,又道,“又何必选在她面前……”
褚闰生微微一愣,蓦然明白了什么,“我找到这处宅院,不是偶然?”
“没错。”李延绡点点头,他踱了几步,叹了一声,“知道自己亲手杀了亲人,你虽恨我,却更恨自己。若我当时杀你,岂不成全了你?我想到一个更好的法子,就是让她出现在这里,然后,被你找到。”他的神色之中,微有不悦,“她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心软。嘴上说会杀了你,真见到了你,却总下不了手……我知道,她一定会替你疗伤、安慰你、开解你……而她,也一定有办法让你释怀。”
李延绡笑了起来,道:“在你想‘求生’的时候用上这份毒药,才最有意思啊。”
褚闰生已说不出话来,眼前之人,竟让他生了恐惧。他刚生了这念头,就狠狠压抑。事到如今,他怎能在此人面前露出一丝惧色?!他咬牙低头,不再理会李延绡。
李延绡见他如此,笑得愈发愉悦,“你可知道,我现在又为什么留你性命?”
褚闰生充耳不闻,闭目沉默。
李延绡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道:“你应该感觉得到吧,弥天伞已去。你说,第一个找到这里来救你的人,会是谁?”
褚闰生微惊,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不禁吼了出来:“不准你动他们!”
李延绡的眼中带着一丝残酷的快意,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们的。”他微微停顿,笑道,“……我早已安排妥当,他们必定会为救你而死。”
“你想怎样?你究竟想怎样?!”褚闰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声嘶力竭地吼着。
李延绡的快意愈盛,道:“我在等你求我啊……求我杀了你。”
不可遏制的怒气,引动了褚闰生的心绪,刺激了毒性。刹那之间,气血逆乱,脏腑绞痛,他呛出血来,再无力开口。
李延绡笑了起来,欢悦畅快。忽然,笑声被咳嗽取代,他的神色中染上了痛苦。
一旁的未符见状,恭声道:“公子,此处寒气森浓,您还是回房吧。”
李延绡微微喘息着,点了点头,他吩咐士兵道:“犬血幡’来将他绑了。”他说罢,正要离开,却又想到什么,笑着又补上一句,“别让他自尽。”
褚闰生的意识已开始渐渐模糊。“血幡”缠身之时,丝丝痛楚让他略微清醒。血脉之中,多了什么,如水蛭一般,吸吮着他全身的血液。口中,被塞入冰冷坚硬之物,隔开了牙齿与舌头。
依稀之间,他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力量。澄澈明净,清冽无邪。那力量若有似无,却愈来愈近……
他想喊些什么,但口中之物阻了他出声。骤然的无望,让他万念俱灰。
那个人一定会救他,哪怕耗尽自身。一如,前世那般……
他不是普煞,却最终还是走到了普煞希望的结局……
……
却说池玄和绛云找了一日一夜,依旧毫无斩获。虽有七曜昭明镜在手,却对弥天伞的威力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