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拉始终没能放下心头的负担。当然,她说服自己:玛雅没有什么问题,她只是个寻常的青春期少女,这只是一个阶段。她说服自己当个酷妈,但效果糟透了。
因此,当同事闯进门时,蜜拉感激不已,而非恼怒。即使她自己的工作量和海一样大,足以将她淹死,但当同事站在那儿,张嘴大喊“帮我打烂这些死鬼”的时候,她反而感到解脱。
“我以为这个客户已经同意和解了。”蜜拉读着这位同事甩到书桌上的文件时,提醒道。
“那就是问题!他们要我放弃!像个该死的懦夫一样!而且你知道老獾说什么吗?”
“照着客户说的做……”蜜拉建议道。
“照着客户说的做!他就是这样说的!他居然是主管,你能理解吗?主管?男人是怎么回事,他们跟女人的密度不一样,还是怎样?男人在每个阶层体系总是能浮到最高层,为什么?”
“好吧……可是你的客户已经接受了这些条件,所以……”
“……所以这就是我的工作?见鬼去吧!照顾客户的最佳利益,不就是我的工作吗?”
同事愤怒地跳上跳下,鞋跟在蜜拉的办公室地板上留下印痕。
蜜拉摩挲着额头,说:“是,对,可是当客户不希望你这样做,也许这就不是……”
“我的客户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蜜拉看着那些文件,看见为反方辩护的律师事务所名称,笑了起来。这位同事曾经到那里求职,但没被聘用。
“对,可是你就是想打赢这个案子……你对这家律师事务所有多痛恨,刚好没有关系……”蜜拉咕哝着。
那位同事隔着办公桌一把抓住她,双眼圆睁。
“不,蜜拉,我不想打赢他们。我要打烂他们!我要让他们混不下去,我要让他们直接离开谈判桌,让他们感觉自己想搬到海边去,装修一间旧学校,开一家提供早餐的民宿。我要让这些家伙心神不宁,让他们开始冥想,找到自己!当我解决他们的时候,他们全都会变成素食者,会把袜子套在凉鞋外面!”
蜜拉叹了一口气,咧嘴大笑道:“行,行,行……把文件的剩余部分给我,让我看看……”
“把袜子套在凉鞋外面,蜜拉!我要让他们自己种起西红柿,我要毁掉他们的自我感觉,直到他们不再担任律师,试着让自己快乐起来,这些该死的家伙!好吗?”
蜜拉做出承诺。她们关上门。她们会赢的。她们总是会赢。
彼得关上门,坐在书桌前凝视着那些正待苏恩签字的解聘文件。在体育圈这么多年,如果彼得对人性真的学到些什么东西,那就是:几乎所有人都自认能够配合团队运作,但绝少有人意识到,这实际上意味着什么。大家总说人类是群体动物,这样的印象是如此深植人心,以至于几乎没有人愿意承认,我们当中许多人非常不适应团队的运作。我们不能合作,我们很自私,或者,最糟糕的是,别人并不喜欢我们。因此我们重复这句话:“我很能配合团队。”直到我们相信这一点,而不愿意付出代价。
彼得总是在团队中生活,他知道这实际上需要做出哪些牺牲。对那些不懂得体育的人来说,“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只是陈腔滥调;对其他人来说,这则是一个痛苦的真相,因为要依据这句话过生活可是很痛苦的。对你不想扮演的角色屈服,沉默地做着糟透了的工作,进行防守,而不是射门得分、成为大明星。当你为了热爱团队而接受队友最糟糕的一面时,你就真正能配合团队了。这正是苏恩教他的。
他凝视着解聘文件上需要由苏恩签字的部分,他是如此深陷自己的思绪之中,以至于在电话响起时,高高跳了起来。当他看到来电显示的是一组来自加拿大的号码时,他在分心的同时感到轻松。他微笑着回应道:“‘屠夫’布莱恩!你这老混账,近来可好?”
“彼得!”他的老队友从话筒另一端喊道。
他们在小联盟并肩作战,布莱恩始终未能一路杀到NHL。然而,他重整旗鼓,成了球探。现在,他是为NHL中一支强队发掘最有天赋青少年球员的主管之一。当他每年夏天在NHL选秀会(职业球会挑选球员)前交出报告时,他满足或摧毁世界各地许多人一辈子的梦想。所以,他可不只是为了彼得才打电话来的。
“你的家人都好吗?”
“很好,布莱恩,很好!你好吗?”
“哎呀,不就是那样子。上个月才办完离婚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