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钱某亦忝魁首,与林兄并未两科第一。”
张府尹这才想起来,这时候已与之前的预案不同了,那钱家小子好歹也算是个第一。
他面色不悦,心道这小子还真是个愣头青······竟如此驳本府的脸面。
被张府尹眼神冰冷的盯着,就算他出自钱家,钱敬直也颇感有些压力,他却是不愿意放弃,咬着牙硬撑道,
“府尹,道学仍是大道根本,术数只是小道耳,圣朝取士也是先儒学再算学,若是府尹执意以算学论高下,只怕是引人非议啊!林兄学出名门,才学盖世,想必四书五经皆是不差,钱某愿与林兄再比一场,与其论道一较高下,到时候,想必天下再无人敢有非议。”
张府尹颇感不耐烦,本想直接同意他的请求,让林登与他比试一场,因为张府尹先前也有林登交谈过,自然知道林扶摇的才学,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但他转念一想,林扶摇先前在福建路的初选中就已经输给了钱敬直一次,此次再做比试,那林登能赢吗?
因为他本人学识不算太高,因此对两人的水平究竟如何,谁高谁低,就难以清楚的判断出来,一时犯了难。
见张府尹投来了询问的视线,林登点头回应,眼神笃定,随即他便也起身行礼道。
“府尹,既然钱兄愿比,就让林某与之比上一场便是。”
“既然如此,那就再行出题,你们二人论道,比个高低。”
林登这时候侧脸望向钱敬直,看其自信满满的神态,不由得暗自摇头,心道我先前不愿意出风头,让让你,你还真就得意上了。
既然你如此的苦苦相逼,那我也就不会给你留情面了。
那小娘子,我今日倒是调笑定了。
与钱敬直对完视线后,两人各自侧头,都望向那群太和楼的花魁行首。
先前在西湖之畔,曾经调戏过林登的那位小娘子,终于发现了林登,眼睛圆睁,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位先前衣着朴素,谈吐带着乡音的穷酸秀才,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里露脸,还要与人争殷殷姐······
她正思量间,见林登带着笑意望向自己,不知为何,她突觉得耻辱莫名,羞愧难当,连忙低下了头,把视线转移了过去。
林登见她这番躲闪,脸颊微红,竟没有那日的泼辣,更起了逗弄之心,势在必得。
不多时,宅老便寻人又把题目拟定,此次倒出了三十多题,任由两人作答,计分为上。
前面五题,全是记忆问答的模式。
林登本来暗道不好,寻思着这题目怎么能采取记忆问答的模式呢?若是论起背诵四书五经来,自己又岂能是这钱敬直的对手。
人家可是自小都在学习四书五经的,不缺名师作伴。
这个时候钱敬直果然已自觉胜券在握了。
可随后几道题就出到了林登的强项上,这几道题却是儒家的经义解读,虽然跟着朱熹期间对这方向也并未太过深入的学习,但这个领域也绝非是钱敬直所能答出来的。
“钱兄错了,太极为道之源,居万之中,故而才有随太极而生的中庸。”
“钱兄又错了,孟子岂是简单的言性善?若是如此简单的言谈,又如何与告子荀子做一个区分?”
这次钱敬直却是咬牙固执道。
“我却不认为荀子的性恶论错了。”
“荀子所犯的疏漏是以后天之性来解人性,圣人孔子也曾说过,性相近,习相远也。人性并非都是先天形成的,亦有这后天养成一说,这一点,荀子亦认同。想那战国末世,人人相争,虽有忠信之国,不能长存,在这种惨烈的环境下,荀子所见的人性,皆是逼迫而来的后天之性,却非先天。”
这道题已经是两人打平的一题了,若是林登赢了,便可反超了他钱敬直,因而他绝对不愿意松口,再说这题,他往日里也多与同道讨论过,不曾争执出一个高低来,难道林登还真有这能耐,说一个是非?
在这一点上,钱敬直却是不相信的,因为他又辩解道。
“那你又如何明言人性是善的,那也是非恶非善,受之于后天罢了。”
林登摇头笑道,
“你若如此认为,那就真与告子一样了,正如孟子所说,水固然没有东西的区分,可难道没有上下吗?水其却有本性,水之本性,引之向下,便如同人性一般,引之向善。水受形势的阻碍,会改了方向,人也会因形势的阻碍,违了本心,但这不能说明水无本性,人非本善。故老子曾言,上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