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唐纳德·弗雷泽,这些话似乎是被某种内心的痛苦从身体里挤出来的。
“我们必须探究一切,先生。”波洛说着转向他,“你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通过拒绝回忆细节来让自己的情感不受伤害,而是在必要的时刻通过深入探究来折磨它。就像我说的那样,并不是机遇给ABC提供了贝蒂·巴纳德这个受害人。他肯定经过了慎重的挑选,所以说,他是有预谋的。也就是说,他事先侦查过地形。他知道了一些情况,比如在安德沃尔作案的最佳时间、贝克斯希尔的周边情况、彻斯顿的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的生活习惯。在我个人看来,我不相信没有任何可以帮助我们确认凶手身份的迹象或最细微的线索。
“我臆断,你们当中的某个人或者所有人,知道一些自认为不知道的事情。
“由于你们之间的相互联系,有些东西迟早会显露出来,呈现出一种你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意义。这就好比玩拼图游戏,你们每个人手里拿的拼块看似毫无意义,但当你们把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却发现整个画面的某个部分会显现出来。”
“言辞!”梅根·巴纳德说。
“嗯?”波洛好奇地看着她。
“你刚才说的全是空洞的言辞,没有任何意义。”
她的语气中包含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张力,我早就把这一点和她的个性联系起来了。
“言辞,小姐,只是思想的外衣。”
“呃,我认为是理性。”玛丽·德劳尔说,“小姐,我真的这样认为。人们似乎经常在讨论的时候看清问题的本质。当你作出判断的时候,连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谈话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引出很多东西。”
“如果真的是‘少说为妙’,那么,这一点与我们来此的目的恰恰相反。”富兰克林·克拉克说。
“你怎么看,弗雷泽先生?”
“我怀疑你说的那些话的实用性,波洛先生。”
“你是怎么想的,托拉?”克拉克问。
“我认为讨论的原则总是正确的。”
波洛建议道:“你们重温一下案发前的情况怎么样?克拉克先生,从你开始吧。”
“让我想想,卡迈克尔遇害那天的上午我去航海了。捕到了八条鲭鱼。海湾风景很美。在家里吃了午饭。我记得吃的是爱尔兰炖菜。我在吊床上睡了一觉。喝了茶。写了几封信,错过了邮递时间,于是开车去佩恩顿寄信。然后吃了晚餐——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又把一本伊迪丝·内斯比特写的书拿起来读了读,我从小就喜欢这位女作家。然后电话铃响了——”
“还有进一步的情况。克拉克先生,你现在回想一下,那天早晨去海边的路上遇到什么人没有?”
“遇到了很多人。”
“你能记起他们的情况吗?”
“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确定吗?”
“呃,让我想想,我记得有一个特别胖的女人——她穿了条纹的丝绸裙子,当时我还纳闷她怎么穿成这样,她还带着两个小孩——海滩上还有两个年轻人和一条猎狐梗,他们扔石头让它追。哦,对了,还有一个黄头发的女孩,一边游泳,一边尖叫。真奇怪,全都想起来了,就像冲洗一张照片。”
“说得好。现在说说那天晚些时候——在花园里,还有去邮局的情形——”
“园丁浇花……去邮局?我差点儿撞上一个骑车的人,那个蠢女人摇摇晃晃,冲着她的一个朋友大叫。恐怕就这么多了。”
波洛转向托拉·格雷。
“格雷小姐?”
托拉·格雷用自信的语气清楚地回答。
“上午我处理了卡迈克尔爵士的信件——见过女管家。下午嘛,我想,我写了几封信,做了一会儿针线活儿。真的很难回想起什么。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我很早就上床歇息了。”
令我感到相当惊讶的是,波洛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说:
“巴纳德小姐,你能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你妹妹时的情形吗?”
“大概是在她死前两周。我回家过周末。那天的天气很好。我们去了黑斯廷斯的游泳池。”
“你们主要谈了些什么?”
“我责备了她一番。”梅根说。
“还有什么?她说了什么?”
女孩皱起眉头努力回忆。
“她谈到缺钱——刚买了一顶帽子和两条夏天穿的连衣裙。聊了会儿关于唐的事……她还说她不喜欢米莉·希格利,那个在咖啡馆工作的女孩。我们嘲笑了一番咖啡馆女老板梅里恩……别的我就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