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不由问道:“岑兄还在长安?”
“在。”杜位道:“待我成婚之日他亦会来,薛郎可来?”
“自当赴会。”
“我还有一位好友近日亦到长安了,他虽诗名不显,却与薛郎性情相似,你们必会聊得来。他曾与我长谈榷盐法,对此赞不绝口。”
“不知是谁?”
“元载元公辅,他出身贫寒,早年与名将王忠嗣之女互相爱慕,王小娘子不顾家中反对,毅然与他私奔,随他到长安科举,天宝元年,公辅兄高中进士,不负美人。如今任期已满,回长安守选。”
门第有多重要,平时或不觉得,但对比此时的杜位与薛白便可知。
杜位年少就能随父戍边,在中军大帐增长阅历。须知,若一千个士卒中九百九十九人战死,剩下的一人也得不到这样的机会。
文事上,连崔颢都是杜希望的弟子,王维亦以师礼待杜希望,杜位从小与这些人习文。而杜希望官居三品,战功赫赫,可荫官二子。
杜位交识天下俊杰的人脉关系,薛白眼下也远远没有。
两人再碰了杯酒。
薛白问道:“杜兄与右相关系如何?”
杜位摇头道:“我娶十四娘,与她阿爷无关。”
薛白余光落处,恰见十二岁的杜佑饮罢桂花露,摇着头撇了撇嘴,似在说“阿兄真不懂事”。
之后,这小家伙与薛白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这场家宴是要庆贺杜有邻复官。在暮鼓响之前,杜位提酒恭喜了杜有邻几句,送上一首小诗,便带着杜佑告辞回家。
本就是亲戚间来增进一下感情。
不过,关系与立场就是在互相影响。在杜位离开之后,杜有邻才与薛白谈及正事。
“如今告身已下来了,裴公为我谋划户部员外郎之位,欲查历年账目,他认为王鉷必侵吞了税赋。”
“侵吞必是有的,但若数额不大则无意义。”薛白道:“圣人该是允许他们有一定范围内的贪墨。”
杜有邻道:“你可知,国舅让哪个侍御史与我合办此事?”
“杨钊?”
“不错。”杜有邻皱起眉头,“这唾壶,如狗皮膏药一般黏着国舅。”
“刚得实权,手底下无可用之人,任用亲戚实属正常。”
薛白知道,以杜有邻的性子与杨钊合办公务,恐怕是会吃些亏的。但也好,如今长点教训总比往后再栽大跟头好。
疏不间亲,没必要在杨銛面前表达对其堂兄弟的不满。
“杨钊唯有一点用处,他与哥奴、王鉷熟悉。”杜有邻道:“他说,王鉷的新宅造价常人想象不到,实则花了数万贯不止。”
“大唐一年租钱也只收两百余万贯吧?”
“是啊,别的不说,只说王宅中那自雨亭,杨钊亲眼看了,称是西域的能工巧匠所造,旁人无法仿制,花费比圣人的清凉殿还高。”
说到这里,杜有邻身子一倾,又道:“须知圣人建造清凉殿时,陈拾遗尚且以劳民伤财谏阻。你说,从此事查王鉷?”
薛白摇了摇头。
杜有邻一愣,问道:“为何?”
“伯父才得官身,连户部人都未识全,杨钊便给出这样的消息,他何时如此尽力办事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