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琉玥第一时间给傅城恒回了信,将她和老太夫人并晋王妃商议的结果告知了他,让他不必挂心;再就是将傅镕被封为世子,连日来比先更刻苦之事一并告知了他。信的未尾,很想表达一下她对他的思余之情的,又怕万一被旁人瞧了去难为情,索性没有写。
又过了几日,尹大太太忽然登门造访。
柱国公府打发下人来时,孔琉玥还可以找借口不见,尹大太太却既是长辈又是一府的当家主母,她实在避无可避,只得简单的妆点了一番,将人请到了正厅。
一个多月不见,尹大太太穿了件青金色的团纹褙子,挽了牡丹髻,顶上绾着一支鎏金点翠朝凤钗,后面还有个宝石金蝶压鬓,戴了累金丝嵌宝石的镯子,看起来一副气色极好的样子,真真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尹大太太是为送尹准安与霍氏之子的满月宴请帖而来,“……知道你如今正当孝期,一应应酬都是能推则推,但咱们自家人,实在用不着那么忌讳,况你姐妹嫂子们都念叨着你,很想趁着这次你小侄儿的满月宴与你聚聚,你可不能再推脱。”
乍见尹大太太亲自将大红洒金的请帖放在桌上,孔琉玥就知道此番自己是推脱不得了,终究挂着外甥女儿的名分,做舅母的亲自登门给晚辈送请帖,她也不能太不给尹大太太面子;况后者又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一并连她想要婉拒的路也堵死了,她除了应承下来,还能怎么样?
说不得只能合笑应道:“大舅母亲自登门,琉玥岂敢不从?到时候一定登门讨大舅母与大嫂子一杯喜酒喝,只求大舅母和大嫂子别嫌我呱噪才好呢!”
尹大太太眼里的笑就瞬间隘满了整张脸,道:“都是自家骨肉,说这些话没的白生分了。”
顿了一顿,又道,“听说老太夫人身上有些不好?我来时老太太抚我带了些燕窝人参,也不知这会子过去请安,会不会唐突?”
难道尹大太太以为自己之前以老太夫人身体不适为由,没回去参加尹淮安与霍氏之子的洗三礼是错口?孔琉玥不无阴暗的暗想,面上却是笑容未变,“祖母这会子应当已经起身来,我这就带大舅母过去。”
二人被簇拥着行至乐安居,老太夫人果然已经起身了,正由连翘服侍着吃药,屋子里弥谩着淡淡的药香。
尹大太太心里有了底,看来孔琉玥之前说要侍疾并非借口。念头闪过,她已抬上前屈膝给老太夫人请安,“前儿个便闻得您老人家身体不适,早该探望您老来的,皆因新近添了小孙孙,家里乱作一团,所以未能登门,还请您老勿怪。”
老太夫人接过落翘递上的茶漱了口,才笑道:“还没恭喜大太太喜添金孙呢,可真是好福气!”
尹大太太忙赔笑:“说到福气,满京城谁又能及得上您老的福气?”趁机提出,“过几日便是小孙子的满月宴,您老人家若是能拨冗一去,就真是我们全家无上的福气了!”
老太夫人笑道:“我倒是想去凑凑热闹的,偏这身子骨不争气,去不了,倒是可以让年轻人去乐呵乐呵。”命孔琉玥,“横竖这几日家中也无甚大事,到时候你便去散淡一日罢。”
孔琉玥忙屈膝应了。
尹大太太便又陪着老太夫人说笑了一回,呈上了尹老太太让带来的人参燕窝,才辞了老太夫人,由孔琉玥送出垂花门外上了车。
送走尹大太太后,孔琉玥回到芜香院,就见梁妈妈和谢嬷嬷正看着桌子上的大红请柬发呆,一瞧得她回来,谢嬷嬷便先迎了上来,道:“夫人,您真要去不成?”
孔琉玥无奈一笑,“大太太亲自登门送的请柬,我难道还能推拒不成?况刚才当着大太太的面儿,祖母已经发话让我到了那一日回去散散了,我除了回去,还能怎么样?”作为孔琉玥她可以不走这一遭,可作为永定候府的当家主母,她却是非走这遭不可!
“可万一她们对上次那件事还没死心,到时候再趁机提出来,夫人要如何应对?”谢嬷嬷恨恨的看着那张请柬,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就没见过这样皮厚的人家,跟牛皮糖似的,一沾上竟就甩不掉了……还拿自己当夫人的正经娘家呢,也不看看他们都为夫人做过什么事,半点靠不上不说,只知道抱夫人的后腿……如今庆王府才是夫人的正经娘家呢,他们算什么……”
“好了!”孔琉玥不待她把话说完,已出言打断了她,“人家又没说旁的,只说要请我去吃喜酒,说来也是一片好意,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万一人家没有那个意思呢?至于王府如今才是我正经娘家之事,在咱们屋里说说也就罢了,别闹得人尽皆知,你想让人说我攀了高技就忘本不成?”
就算到时候尹家人真再提出让她帮尹纳言重获圣宠,她至多找借口推了,或是按晋王妃教的那样,推到她身上去便是,难道尹家人还敢扣着她不放她回来不成?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梁妈妈忽然插言道:“说来大姑娘已经九岁快十岁了,再过上三二年,便是时候该议亲了,夫人也该适当的带了大姑娘出去见见人,结识几个好朋发的。”
孔琉玥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梁妈妈的意思。说来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到时候只要她时刻不离的将初华带在身边,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就是有再多的话,但几她们还要脸面,当着初华的面也不好说出口了……”可一想到尹家上下的伪善和无耻,她又觉得,不能将初华带去,省得污了她的眼睛,也省得柱国公府多与永定候府扯上瓜葛。
“算了,还是我自己走这一趟即可,”暗自权衡一番后,孔琉玥拿定了主意,“甭管她们说什么,牛不喝水难道还能强接头不成?只要我不答应,她们就是说再多的话也是白搭。”
孔琉玥做了决定后,到了那一日,果真妆点好了,只带了梁妈妈和珊瑚缨络坐车回去柱国公府。
长子嫡孙的满月宴,想也知道尹家人办得有多热闹,到处张灯结彩,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真是好一派热闹景象,尤其尹老太太的慈思堂,就更是热闹非凡。
孔疏玥随着亲至垂花门外迎接她的尹大太太方到得慈思堂,那些早到的容人便纷纷站了起来,都满脸是笑的跟她行礼打招呼,“傅大夫人来了!”、“好些时日没见您了,您这一向还好?”
也有问老太夫人的,“听说老人家前阵子有些不适,如今可大安了?”
京城拢共就那么大,勋贵豪门就那么多,自然有既与永定候府交好,也与柱国公府交好的。孔琉玥含笑一一回了礼,又各自寒喧了几句,才行至当中的榻前,屈膝给尹老太太见礼。
尹老太太今日穿了一身绯红色的通袖圆袍,梳了干净利落的团髻,再配以一整套华丽耀眼的金头面,衬得整个人都年轻不少。
不待孔琉玥拜下,尹老太太已伸手搀了她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的尹慎言和尹谨言,笑道:“我才还和你三妹妹四妹妹说你如何还未到呢,可巧儿就来了。”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蹙眉心疼道,“怎么瞧着你清减了很多的样子,敢是在担心候爷?你只放心罢,候爷有勇有谋,又吉人天相,要不了几月,定能凯旋归来的!”
孔琉玥今日穿的是一件藕荷色的妆花褙子,斜云髻上只戴了一串南珠发箍并两支素钗,看起来的确很清减的样子。但她之所以这样穿戴,纯粹是因为如今永定候府正值孝期,怕人说嘴,倒不想竟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