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的两天船程,龙鹰活得津津有味。如台勒虚云说的,心有所感,外有所思,天地变得充盈意义,洋溢生机。一草一木,代表的再非以前眼所见的表象,而是背后内里含蕴着无限玄机。
大运河落入他此时的眼内,气势磅礴宏伟,长风吹拂,神清气爽,龙鹰纵情享受着河旅的乐趣,忘掉一切,生命从未试过如此丰足写意,风晴雨露,人生宛若一场奇异的盛宴,每个人都是参加的宾客,适逢其会。
仙门传说,再非神话,是铁铮铮的现实。
到第三天的晚上,他终于记起符太的《实录》,想看的原因,不单因必须在抵西京前读毕四厚册,更为想晓得女帝的「仙去」,予符太这小子的冲击,他对仙门一向表现得满不在乎,或许是心中存疑之故。
符太忘掉了如何回到皇城,如在梦域深处,永远难以走出,没有一件东西是眞实的,自己给分隔了开去,与其他人大不相同。
他XX的!竟然是眞的,又或是巧合。不过听上官婉儿的语气,干陵所在地域可能从未发生过地震,否则也不选该处为陵址,如此巧合的可能性微乎甚微。哪有这么巧的?
何谓眞?何谓假?
他糊涂了。
门卫在两旁致敬。
符太直行直过,对门卫视若无睹,忽然一人从后赶上来,唤道:「经爷!经爷!」
声音仿似来自万水千山外的遥处,到第二声「经爷」入耳,三魂七魄方开始重聚组织,再次直面陷身其中的天地。
一人赶至左后侧,关切的道:「经爷没事吧!」
符太稍稍回过神来,茫然道:「甚么事?」
来者高力士是也,压低声音道:「小子一直在城门恭候经爷大驾。嘿!经爷没事吧!」符太的脑袋一片空白,没法有效思索,晃晃脑瓜,吁出一口气。
高力士惶然道:「发生了甚么事?」
发生何事?唉!可以说甚么?忽然间,以前熟悉的所有事物,变得陌生起来,自己也从局内人,成为局外人。
高力士嚷道:「经爷!」
符太又走了十多步,问道:「何事?」同时发觉自己急步疾走,高力士追得非常辛苦,忙放缓步伐。
高力士骇然道:「经爷看似随意踱步,却走得比马还快。」
符太清醒多了,讶道:「你在左掖门等我干啥?」
高力士松一口气道:「经爷晓得是从左掖门进来,神智该仍在。经爷适才的模样很吓人,两眼空空洞洞,直勾勾的瞧着前方,像不晓得自己在走路的模样。」
符太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在练功!勿说废话!」
高力士道:「小子奉安乐公主之命,来请经爷到飘香阁为她治病。」
符太用心想了好一阵子,方掌握到高力士的说话。思考现实,也令他重返现实,犹如从一个大梦苏醒过来。道:「你何时成了安乐的跑腿?」
高力士陪笑道:「既是公主的跑腿,也是所有使得动小子的人的跑腿,不知是否祖宗的山坟出问题,我生就一副跑腿命。」
符太此时何来闲情去敷衍安乐,事实上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做甚么好,或许该返紫云轩,拦腰抱小敏儿登榻,大干特干人世间最激烈的事,令他重新感受正有血有肉地活着。
冷哼道:「除了发花癫,她懂得甚么?他XX的,宫内这么多男人,偏找我。」
高力士闻言大吃一惊,幸好见刚擦身而过的一批官员早走远了,理该听不到,放心了点,苦着脸道:「经爷!这是蜚短流长的地方呵!」
符太此时对当丑神医,失去了之前的兴致,只想找个无人的深山野岭,独自徘徊,不接触世间的任何事。就像少年时代,当躲进心内秘处,方能寻得暴风雨中的避难所。
冷冷道:「仍在说废话。」
高力士叫冤道:「小子在等候经爷的指示呵!」
符太皱眉道:「安乐怎找上你的,她晓得我们的关系吗?」
高力士见丑神医开始「口吐人言」,大喜道:「经爷英明!公主已从娘娘处知道,小子邀得经爷参加今晚在翠翘夜宴一事,又猜得经爷看穿她的病是装出来的,兼且明白经爷爽约属家常便饭,给不给面子纯瞧经爷心情,遂找人将小子押去见她,责成小子无论如何请经爷到飘香阁走一趟,明言办不到的话,使人打断小子一双狗腿,意图令经爷看在小子一双腿的分上,勉为其难。」
符太发觉留心聆听此子口述的荒诞事,可有效地重组「旧世界」的秩序,再次投入,心想如高力士被打断腿,今晚怎能驾车接载他和妲玛到翠翘楼去?问道:「她眞的敢打断你两条腿?那以后宫内不是少了个大跑腿?」
高力士欣然道:「经爷明鉴!大概不会,公主与小子关系良好,是虚声恫吓,顶多大骂一顿,泄口气便没事。经爷如不愿去,小子亦认为乃明智之举。」
符太终肯瞧他一眼,点头道:「算你有点道义。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不去,明天呢?怎都要有个了断。」
又道:「你似乎很清楚安乐与我的瓜葛。」
高力士忙道:「经爷明鉴!安乐并非藏得住心事的人,只要向身边的人透露只言片语,等若直接告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