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汉子停下脚,看志诚一眼,把脸掉向一边。豁子在旁接过来说:“你就别深问了,为这事赵哥都悔死了。妈的,在乌岭,谁不怕李子根哪?他们对你们都敢这样,我们一个煤黑子在他手下,不跟蚂蚁一样吗?再说了,还有你……啊,李经理,我说是你,我赵大哥所以忍着,帮他,也是看在你的面上,你知道吗?”
二妹叹口气:“我能想到,赵大哥是个重情义的人,现在看,我也是帮凶啊……对了,我也说点心里话吧。怎么说呢,我是后到乌岭的,先前有些事不太知道。我来之后,知道煤矿经常死人,开始也挺害怕,后来,慢慢也就麻木了……可是,我的心还不那么黑,哪次煤矿死了人,我都很难过,都劝他多赔点钱。有时,觉得他赔得少,我就私下另外给死者家属补上一点。一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点,二呢,也想着为他赎点罪呀,让别人恨他轻一点。他知道后常常抢白我,说我傻。后来我做这种事时,就瞒着他……可是,他毕竟是我哥哥,是他把我养大的,十指连心哪,所以,真出了事,我也得帮他的忙,想法把事压下去。这回也是这样,出事后,风不知怎么传了出去,上边指示要认真调查,地县两级调查组就来了,我全力应酬,好歹把他们哄弄走了,可你们又一个接一个的来了……这位警察同志,其实没等你来,这边就准备好怎么对付你了,你住下后,我就派人盯着你的行动。那天早晨,你刚出去,我就和哥哥通了电话,他立刻安排人先一步到六号井,防备你看出什么来!”
“是这么回事。”赵汉子说:“其实,我们在头一天就做好了准备。当时,事故已经过去,六号井抢修也基本完成,可以恢复生产了,要重新调一批人来顶班,我就是从别的井调过来的。正好,刚把调查组哄弄过去,你又来了。怕你看出事来,矿里让我在那天早早的带几人去了,装出一副正常生产的架式,好歹把你哄了过去。对了,你可能猜出来了,那三个跟你谈话的,都是假冒的,真人都死在井里了!”
志诚对这些已经不奇怪,现在,他的思维还在大林子身上。“这……赵大哥,你们等一等……你刚才说,那个大林子是你的徒弟?我见过他,在火车上,蒋福荣说是他们抓的逃犯。可后来我去了他长山县的家,也见到了他父母弟弟,可他们说他死了,还得到了矿里赔偿的五万元钱……这……天哪,莫非他……”
“他们杀人灭口!”赵汉子突然悲愤地叫起来:“要不是知道了这回事,我也不会这么积极地帮你们,我要为徒弟报仇……前两天,县公安局的刑警大队长带人来了,就拿着他的照片,问我们认不认识这个人。别人不认识,我这当师傅的能不认识吗?可我不敢说呀,当时蒋福荣他们就在场,我心里害怕,就昧着良心说不认识啊……那照片上的他我到死都忘不了啊,身上看不着,可脸上那伤啊,眼睛肿的连缝都看不见,他们不知怎么打的他……妈的,一定是他们干的,是蒋福荣他们干的呀……可怜我的好徒弟呀,心可好了,就是火气大点,可有骨气,活生生让他们害了,那程大队说他还活着,可我看照片上那样子,活也不会好好活了……李子根,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啊,我早晚要报这个仇!”不知不觉哭泣起来:“二妹呀,你别怪大哥,大哥实在忍不住子,你哥他实在不是人哪,他的心实在太黑了……”
二妹一声不响,突然抽泣了两声。没人劝她,大家都知道,此时劝慰是不起什么作用的。她毕竟是他的妹妹,此时她到底什么心情叫人无法揣知。一时之间,人们都停下脚步,都忘了快点离开这里,回到地面上。
这回,是豁子打破了沉默:“对了,那个程大队还打听过你呢,他说,有一个外地警察来乌岭不见了,问俺们见没见过……他一说我就猜到说的是你,也猜到你可能出了事,可是……可是,俺们都没敢说……”
豁子吞吞吐吐住了口,可志诚的心又激烈地跳起,并生出一股温暖之情。原来,他们在寻找自己,啊,亲爱的战友,我并不是孤立的……这一定是陈副局长安排的……对了,现在看,张林祥已经在警方手中,还活着,而且,从种种迹象上看,警方已经开始插手这件事,如果深入查下去,那很可能把乌岭的黑幕揭开。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焦急赶来:“咱们别唠了,快点上去吧!”
二十、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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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挣扎,一行人停住脚步。赵汉子粗重地吁出一口气:“大伙在这儿等着,我先出去看看动静!”
这么说,已经离井口不远了,就要回到上面的世界了。志诚的心再次激烈地跳起来,恨不得马上回到地面,看一眼宽广无垠的天光和大地。可是,他必须控制住感情,按照赵汉子的要求办。他的目光吃力地顺着赵汉子头上的矿灯光柱望去,发现前面是一道很陡的斜坡,隐隐向上伸去。这也是个斜井,虽然坡度很陡,路上好象还遍地乱石煤块,但是,经过了生死磨难,这点困难已经不算什么了。不过,根据自己几次下井的感受,如果前面是井口的话,应该能看见白光。可这里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小声向豁子提出疑问,豁子大声道:“操,井口都塌了,我们是扒个洞进来后又堵上了!”
赵汉子正要离开,志诚叫住了他:“大哥,你等一等!”扭头对二妹:“大姐,你带手机了吧!”
二妹:“带了,你……”
志诚说:“请您把手机给赵大哥拿着,让他出去先打几个电话报警。包括我的单位,还有平峦县公安局的陈副局长,反正,凡是认为可靠的单位都打!。”
肖云叫起来:“对,也给我们报社打……”
张大明说:“对,我还有几个号码,你记到手机上,上去后挨个打!”
大家热烈起来。可是,二妹却迟迟不拿出手机。张大明走到她身边:“二妹,你怎么了?”
二妹:“这……我……我手机没电了,你们……”
“二妹,”张大明温和而坚定的声音:“我知道,你和他是患难兄妹,你不忍心。可是,我也知道你是明大节的人,否则,也不会来救我们,怎么办你应该明白!”
二妹:“可是,他是我哥哥呀,是他把我养大的,我咋能把他……你们能不能放他一次,出去不报告不行吗,求你们了……”
二妹嘴里虽然这么说,仍然把手机拿出来,边呜咽边:“我知道说这些没用,也不应该说,可我的心还是……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哪,他要是被枪毙了,我再没有亲人了……”
“不,”张大明轻轻搀扶起二妹:“二妹,你不要被亲情蒙住眼睛,忘掉他吧,他的心已经黑透了,从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