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灵昶山山脚,前路蜿蜒,人头攒动。
纵使赵应祾不算重,那也是一个男子的重量,任谁背着人上山都够呛。
“我自己走吧,这点路还难不倒我。”他动了动,想让赵应禛放自己下来。哪想男人扣紧了他的腿,只低声说一声我背你,他便不敢动了。
众人爬台阶的速度都不快,他俩算是慢中翘楚。
有不懂事的小孩路过时嘲笑大哥哥还要人背,赵应祾这下反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抱紧了赵应禛还晃荡两只脚,脑袋斜斜靠在对方肩上。
“我哥哥天下第一好。”他跟小孩斗气,笑得眼弯。
赵应禛淡淡往下一督,别说幼儿,就是其父母都一惊,忙拉了孩子远离。
他任他在背上闹,还在半路买了一袋烤栗子。赵应祾的指甲还和孩童一般修得很短,他慢慢地剥壳,自己一颗吃好久,剩余的全探了身子喂到赵应禛嘴里。
他不知道赵应禛背他走这么长一段路是为了赎罪。
赵应禛自己也不知道。
这和负荆请罪不同,他背上插了浮屠千尺,都是他总得放下的过。
他得自己放下。
就像他放下母亲为他求的玉佛,就像他放下神鬼错。
赵应禛一开口便有冷风灌入喉咙,正月山上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待我离去,你得照顾好自己。”
“你在翰林院干事,我很放心。周学士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你做的事情也是开朝来独一份,没人敢小瞧你。”
“你六岁便同我一道生活,你可以不管宫里是什么样的,没人敢辱了你。我当你是庄王府的祾哥儿,所有人也当你是。”
“若是你及冠时我还未归京,你要是想,便直接搬进府里住。孤已同杜文吩咐清楚了。”
事无巨细,他全都叮嘱了了。
“我还是怕那时我赶不及回来,八月日头好,你得出来望望燕江,他们说有十里荷花,我没看过。”
“你替我看,好不好?”
赵应禛很少说这么多话,他声音里没带笑但很平和,很有力。
他第一次问人好不好,赵应祾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觉得像是在永别。
他越温柔越像在割离他们之间的一切,只要讲完了他便将自己从赵应祾的世界抹干净了。
赵应祾想说好,但他的喉咙像是塞满了棉花,胃里冒出来的酸涩全部堵在那里,快要兜不住了。他便不说话。
“我想了好久,你当时也不过六七岁,怎么现在一瞬间就要及冠了。我走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到你长大,也没回来找你,你怎么就……”忘不掉我呢?
他话没说完,这次却被赵应祾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