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仔细看着那照片,喃喃:“他额头上的不是胎记?”
“当然不是胎记,”陈永诚耸耸肩,“我爸妈过世后,二哥欠了人家的钱,上门追债。我大哥护着家里弟弟妹妹,他那时中学都没读完,又打不过他们一群人。那些人抓着我大哥的头往墙上砸——喏,墙上刚好有个钉子——后来你也看到了,就眉毛上面那么一块。”
方清芷站定,平静望陈永诚:“为什么忽然同我说这些?”
陈永诚笑:“因为你是我大嫂啊,方小姐。”
书房朝南向,没有开灯,他站在暗处,笑起来的那俩酒窝也就不再烂漫,添了几分些阴森森的寒凉气。
他说:“这些年来,大哥为了我们这个家,书没有读完,也没有找女友——你是头一个。”
方清芷说:“你以为我会为此感激涕零?”
“我知道你不会,”陈永诚盯着她,“我还知道,你在学校里有人。”
方清芷无波无澜,只掐紧掌心:“所以呢?”
“和你学校的那个学长断了联系,别让我大哥难做,”陈永诚说,“——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再仔细看看照片,以前我启光哥十根手指好好的,一块儿皮一块肉也不少。”
他深深望方清芷:“就当是我给你的忠告,大嫂,好好地、一心一意地对我大哥。”
“最好别惹怒他。”
作者有话说:
「圣人之道,宽而栗,严而温,柔而直,猛而仁。」出自《淮南子·汜论训》
第11章鞋子
方清芷尚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会有能够“惹怒”陈修泽的能力。
她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凑巧撞了陈修泽的眼,说不出好还是坏。好在她不必再忧心被黄老板掠走、更不会再被舅舅舅妈强行逼迫去拍风月片;坏在她也成了自己之前不屑的那种人。
陈永诚仍旧持笔抄写,他倒是乖觉,陈修泽让他做什么,他便乖乖做什么,绝无二言。除却方才那番言论后,待方清芷依旧恭恭敬敬,大嫂,大嫂,他也的确是这样对待的,礼貌,有轻微的戒备心。
方清芷不知他那戒备心从何而来,私下里,她那点出身底细恐怕早就被盘查的一清二楚,她对这家人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他们肯透露出的那些只言片语中。
方清芷仔细看了那玻璃后的张张照片,果然瞧见那上面陈启光手指完好无损,再后来,陈修泽的照片就少了,他起初的手杖是根木头的,陈启光的手指也变得残缺。黑白变成彩色,几人的衣服也渐渐变得越来越考究,陈修泽的手杖变成如今方清芷看到的这个,银色金属的狮子头,木质杖体。最后一张应是前不久照的全家福,陈修泽坐在最中间,周围是他的几个弟弟妹妹,不变的是手中的手杖。
他是个很念旧的男人。
方清芷忽然觉得有些胸闷,她需要出去透透气。她并非不能适应陌生环境,只是这里的压迫感太过明显。她同阿贤说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