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的传闻系由他亲手制造,倘若她不喜欢,他随时可以破除。
听见提问,阿萝眸光一颤。她低着颈子,认真地忖了片刻,终于抬起双眸,与魏玘四目相视。
“也不算是不喜欢。”
她一顿,筹措言语,又道:“我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奇怪,便是阿萝作为“神女”的直观感受。
“从前还在小院时,守卫们大多喊我妖女、灾星、烦人的孽障。可到了翼州,我就是小医娘、小巫女,还有……小神女。”
说话时,她背倚白壁,眉眼贞静,十指纠结着,在身前松松挽起。
“子玉,你知道,我依然是我,都是一样的我。”
“可这时候、那时候,别人对我……竟会生出截然相反的看法。”
魏玘闻言,一时陷入沉默。
他从来不曾想过,神女之说会令阿萝想起从前——想起她无辜蒙冤、平白受囚的过往。
可在他看来,这两件事另有说法。
“是守卫愚昧无知,对你并不了解。”
不待人应答,他话锋陡转:“你曾经问我,云与海岂能同日而语,可还记得?”
突然谈起旧事,阿萝一怔,逐渐被他牵起回忆。
“记得。”她道,“是你遇刺那夜的事。你那时说,云若海,海如云,二者不过形似,待我瞧见了,自然就能明辨。”
魏玘勾唇,轻捏她雪颊:“你既然记得,为何不明白,旁人看你亦是如此?”
——唯有接近她、见证她所作所为,才能分辨她好坏。
冰清玉洁者圣,伤风败俗者邪。神女的传说虽是人为,却离不开阿萝柔软的心肠。
他知道,假使阿萝并非良善,而是残民害物、利欲熏心的恶人,哪怕他手段再为高超,百姓也不会相信她是神女化身。
“守卫唤你妖女,是怕谶言成真;百姓唤你神女,是敬你仁心与善举。守卫不曾接近你,百姓目睹你行善,看法难免大相径庭。”
“你只需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对于魏玘话里的意思,阿萝自然明白。
毕竟,她对他的看法,也曾经历过如出一辙的变化。
初遇时,他冷戾、倨傲,是遍体鳞伤的雄狮;回到上京,他强大、残忍,是不近人情的猎手;台山宴上,他大气、沉稳,是志存高远的领袖……
后来的后来,这雄狮、猎手、领袖,就成了爱耍心眼的坏人、摇尾乞怜的小犬。
阿萝注视魏玘,杏眸盈盈凝波,似要将他面庞镌入眼底。
“说得对。”她道,“我看你也是一样。”
魏玘扬眉笑道:“是吗?”
阿萝颔首,正要答,忽见他长臂压抬、抵往墙壁,颀长的身躯也倾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