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扎西欲言又止。
“就这样。”一旁的靳大哥不想引起冲突,当即挥了挥手说道:“就按扎巴多杰说的办,去吧!”
张萌望着屋子里愤怒的巡山队员,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似乎看出了张萌眼中的疑惑,靳大哥笑着解释道:“你们别怪扎西和才仁,不是他们心狠,实在是我们也……”说到这,靳大哥无奈的摊了摊手,有些苦涩的往回走。
“你们能想到吗?我们有次追缴盗猎者,在漫长的三天两夜里,只吃了两根冰凉发硬的火腿肠;晚上和衣坐在车里,车外是零下五度的气温和肆虐的风雪,许多队员的耳朵冻得直流水。每天一大早,我们走出车门就趴在稀泥地上,埋头去喝车辙里积存的泥水,其他队员也纷纷效仿吸起泥水来……”
“还有一次,在追捕盗猎分子十几天后,巡逻队已经没有任何粮食了,几名队员也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他们只好去捡盗猎分子逃匿时吃剩扔掉的糌粑和烟头,呵呵……”话到这里,靳大哥已经说不下去了。
“我们这个地方穷啊!巡山队就更穷了,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从巡山队成立到现在,我们就只有三百块钱的经费。”
“就三百多块?”张萌咋舌,三百块钱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天的饭钱而已。
“这还是县政府给的油钱。”靳大哥摇摇头,颇感无奈的说道。
一旁的扎巴多杰却克制很多,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辩解道:“怪不得县里,我们这个贫困县,别说经费,就是县政府的工资也发不出来,能有啥好怪的!”
“那你们这群人连工资都没有?”张萌简直不敢相信。
“别说工资了,就是编制,也只有几个人而已。”靳大哥再次无奈的摇着头说道:“别看我们巡山队有将近六十多人,其实大多都是不发工资,没有编制的。”
“那……”张萌哽咽了一下。
这群人没有工资,也没有国家承认的身份,那他们为什么要坚守在这片无人的禁区呢?
“要说怪,就只怪保护区成立到现在,还只是地方级的,北京的考察队也没来。”说到这,扎巴多杰的眼眸深邃的望向屋子外幽暗的天空,担忧的说道:“现在正是藏羚羊下崽的季节,晚一天,就是一群血尸啊!”
听到扎巴多杰的话,张萌的心又颤抖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男人不仅没有怪政府不给经费,不给工资,不给编制,反而还在为县政府开脱,因为他真正担忧的不是自己,而是可可西里!
“操他娘的,这个世道,竟然还真有这样的人!”正迎面出来撒尿的胖子听到扎巴多杰和张萌的谈话,深深触动了那根大条的神经,眼睛都红了起来。
屋内坐着的众人也都听到了最后那番话,不约而同的被触动了心灵,被世俗牵绊那么久,大家都沉迷在了物欲和酒色中,却忘记了人性最初的真诚和善良。眼前的扎巴多杰让人惊颤、震撼、感动。
这个男人!
这个像昆仑山一样挺拔的男人,让众人自惭形愧!
不仅仅扎巴多杰,还有这些巡山队员,都让人敬畏!
他们抛家舍业,来到了无人迹的可可西里,就为了男人之间的一句承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这里挚诚无比!是多少金钱也比不上的。
不由得,众人看向巡山队员的眼神也越加敬畏起来。
弄到最后,扎西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喝酒,胖哥,喝酒!虽然我们这地方穷,但青稞酒管够,我跟你说,是兄弟就不醉不归。”
“好。”胖子偷偷擦了一下眼角,一把搂住了扎西:“好,我们今天晚上就不醉不归!”
说着众人又乐了起来。
坐在角落里的军哥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抖了抖火炉旁的黑色风衣,向张萌投来了一个恳求的眼神。
张萌清楚军哥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军哥是想帮帮这群真男人,这么多年来,军哥为了张家浴血奋战,时刻战斗在第一线都没有开口要过什么,这应该还是军哥头一次对张萌有求。
即便没有军哥开口,张萌也想好了要帮助巡山队,当下转头握着靳大哥的手说道:“靳大哥,你们巡山队就这两辆车吗?”
靳大哥点点头:“我们巡山队最值得炫耀的地方。恐怕也就这两辆车了。”
“那武器呢?”张萌又问道。
“武器有点少,五六十人共用四把枪,两把五四式手枪、两把自己造的土枪。”扎西说道:“说起来我们还要好好谢谢你们呢!虽然这次没抓到盗猎者首领,但毕竟缴获了二十多把好武器。”
“有了这些枪,我们就可以好好跟他们斗一斗了。也不用每次都被他们反过来追赶。”才仁撇了撇嘴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两年盗猎者太他娘的猖狂!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竟然还敢枪杀我们……我们第一任工委副书记,就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众人就陷入了沉默。
张萌知道才仁可能要说一件心痛的事,所以并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说道:“扎巴大哥。”
“嗯?”见张萌一脸严肃,扎巴多杰愕然的抬起头。
“我们现在算不算你们的兄弟?”
扎巴多杰没弄清楚张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一旁的扎西却提高嗓门喊道:“当然是,你们在盗猎者的手下救了我们,就一辈子是我们的恩人、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