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也是十一岁左右,却比苏时景高挑俊秀太多。
他在二郎的惊呼中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变换了容貌,却没有太多惊喜。
对于他所新创的器道修行而言,这是好事。
对他如今的处境来说,就是天大的坏事。
他的皮囊虚弱到承载不住神魂,任凭神魂肆意改变皮囊的形态。
可是,神魂只管想当然地指挥,并不能补齐皮囊的先天缺失。就如同一斤面只能做八个馒头,神魂偏要强行做十八个馒头出来。那么,多出来的十个馒头能去哪儿找缺失的面粉?
没有面粉,只能拼命加水。水加得多了,就会变成面粉汤,一个馒头都做不起来。
换言之,如今谢青鹤的模样只是虚假繁荣,持续不了多长时间,苏时景的皮囊就会彻底崩溃。
——苏时景是整个入魔世界的中心。
一旦苏时景的皮囊死亡,谢青鹤脱体而出,这段旅程就会彻底结束。随着谢青鹤进来的伏传也会跟着他一起离开,且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谢青鹤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离开也无所谓,伏传却还有耿耿心结未解。
“二郎,去搬一块石头来,凿刻南斗星序,放在门前树下。”谢青鹤吩咐。
尽管模样变了,说话的语气神态总不会变,二郎马上就认出这人就是大师父,压住心底的惊涛骇浪,转头就去找石头,还有几分惊疑不定:“大师父,要什么样的石头?”
“俗人轻易搬不动的。”
谢青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在屋檐下指挥:“我修行出了岔子,来不及向你小师父报信。若留书信,只怕遗失。你找一块不易移动的大石头来放在门前,他来看见石头上的留信,知道我去了哪里,就不会担心了。”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谢青鹤让二郎在石头上刻南斗星序,伏传就会知道他是不得已借命去了。
二郎刚开始还在寻找巴掌大的食堂,闻言就改了目标,隔着老远挑了一块磨盘大的巨石,仗着修行积蓄来的怪力,骨碌骨碌强行将之滚到了门前的大树下。
谢青鹤指点他磨去巨石一块裂面,二郎又不大好意思:“大师父,南斗星序……?”
谢青鹤只好凑近了,在石面上点了几下。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青鹤也顾不上体恤二郎来往奔波,催促二郎马上收拾干粮清水,背着他上路。二郎不敢有异议,和面烙饼手脚不停,就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背着您走?”
有马车牲口不用,为什么要背着跑?两条腿哪有四条腿跑得快?背上哪有车上舒坦?
“七日之内赶不到莽山密林,我必死无疑。”谢青鹤不避讳示弱,必须告诉二郎此事严重。
二郎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手脚越发轻快地烙饼。
稍等了片刻,谢青鹤发现二郎在啪嗒啪嗒掉眼泪,他怕眼泪弄脏了烙饼,又用自己的袖子接住。
“为何要哭?”谢青鹤问道。
二郎终于忍不住了,哇哇哭道:“七天……七天怎么跑得过去?”
他一边痛哭还一边麻利地继续烙饼,把烙好的素饼晾干,先包上油纸,再放进干净的包袱里。
“大师父,你到底怎么了哇?怎么突然就要死了?昨天不是还开开心心的,叫小师父来看你么?莽山那么远……那么远啊……呜呜呜……七天时间……我真的跑不到……”
谢青鹤哭笑不得:“我既然做了安排,你只须尽力,不会做不到。”
看着二郎哭得满脸泪痕的样子,谢青鹤也不觉得他痴长年岁,反倒有些感念他的赤子之心。毕竟,肯为你的死亡伤心痛哭的人,不论才干人品,最起码是自己人。
二郎准备好干粮,只备了一些水,连换洗衣裳都没带。
——也实在是没法儿带。
他按照谢青鹤的指点,做了个背椅,把烙饼和清水挂在背椅两侧。
待谢青鹤坐上椅子之后,二郎蹲身背起椅子,撒腿就往莽山方向跑。为了赶时间缩短距离,完全顾不上循路而行,遇山翻山,遇水涉水,遇上天堑悬崖,若是距离短窄,就用长绳飞索借力跃过,若是超过了长绳飞索的距离,就吭哧吭哧往下爬,走到对面之后,再吭哧吭哧往上爬。
再是修行之人,毕竟还未入道,体能总有极限,二郎也需要饮食休息。
体力到极限的时候,二郎就忍不住要哭:“大师父,我没用。”
谢青鹤不让他休息,说:“你若躺下,我就要死了。”
二郎累得干呕,还得咬牙爬起来继续跑。
谢青鹤就在他背后指点:“我教你采气的法门。只是你要记住,所采之气强身自用,事后都得还诸天地。先将一口气咽在丹田处,从下往上,开天心九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