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先帝气得在金殿上骂娘。不止是庆显三年赈灾的银钱,庆显四年初,那帮混账还借口帮华安农民复耕,坑了先帝一笔买青苗的银钱。
“从前政令不行,这事是不好管。外郡都打下来了,还这个鬼样子。”伏传头疼。
谢青鹤微微一笑,指了指屋内的书柜:“喏。”
伏传不解:“那是什么?”
“我打算整理几册适用各色器皿服色的图样,这些日子也会很忙。”谢青鹤摸摸他的背心,笑道,“你只管放心去做自己的事,不必想着回家陪我。自然,若是你忙不过来了,或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来帮忙,我那几册图样慢慢做也是无妨的。”
伏传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让他放心去做丞相,不必惦记着家里。
韩琳是个只管兵粮不管民生的丞相,伏传此前看韩琳过得十分惬意,每天大把时间逍遥饮宴,真以为做丞相十分清闲。现在才知道韩琳做的一切,根本就是十足荒唐!
伏传要六部都运转起来,才能真正管制天下。以目前六部几乎全废的情况,那就有得折腾了。
谢青鹤跟伏传聊了半夜,相拥而眠。
次日,二人各行其是。
伏传去丞相府,谢青鹤进宫。
谢青鹤中午就回了家,还真的把他书柜里的册子找出来,画了几个服色用的图样。
伏传喜欢用鹤纹,谢青鹤再不喜欢也被他带歪了,又觉得小师弟画的鹤纹神韵虽在,意境差些,与其叫小师弟天天强行打戳,不如由他自己统一标准。画了几张之后,修行练剑,还跟陈老太和三娘聊了一会儿,指点修行。
伏传又没有回来吃晚饭。
谢青鹤也习惯了,独自吃了饭,坐在灯下等小师弟回家。
一直到等到二更时分,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侍人只陪着伏传到院门口,伏传提着灯气冲冲地走回来,谢青鹤刚刚抬头,伏传脸上的怒气就散了,噗地吹了灯笼,上前施礼:“大师兄。”
“是在生气呢?吃了吗?”谢青鹤将自己的茶端给他。
伏传接了茶咕噜咕噜喝了,解开斗篷,说:“吵了一天架!气死我了,明儿我要带着陈阿姆!”
谢青鹤也没有问为什么吵,因为伏传是个话痨,他自己就会喷出来:“我说要六部奏事,长史就拿眼睛瞅我。把六部尚书招来丞相府商量,廖关先跳出来反对!——廖关大师兄知道吗?就是吏部那个矮胖子,胡子这么长,说话捏着嗓子那个!”
谢青鹤不怎么认识,不过,这也不是重点,他点点头,帮伏传拆了戴了一天的小冠。
“廖关说,本朝崇黄老之说,讲究的就是无为而治。正所谓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朝廷就不该一直骚扰地方,应该省苛事,薄赋敛,毋夺民时。我还没怎么样呢,他跟李金芳就打了起来!”伏传气咻咻的,“王齐师那几个就躲在一边用嘴拉架,邓否不是才当了礼部尚书么?这个货没憋住,我都听见他捂嘴偷笑了!”
谢青鹤也忍不住笑了笑。
李金芳是户部尚书,专门帮韩琳搜粮的,每年都会带兵去地方抢粮食。吏部尚书廖关早就看不惯了,也是伏传新官上任,廖关笃定伏传不会擅杀一部长官,才会跳出来跟李金芳对掐。
所谓黄老之说,只是世家势大、朝廷羸弱的遮羞布罢了。
朝廷无为而治,使民自治。怎么自治?乡绅乡老,皆为世家鹰犬。
“难道没吵赢?”谢青鹤问道。
伏传摇头:“也不至于吵不赢。我将手放在木案上,‘不小心’拍了一掌,木案四分五裂,他们就不跟我犟嘴了。”
谢青鹤点点头:“也是个办法。”
“那我也不能说一句话就拍一个桌子吧?我今天跟那几个老滑头商议,座前的茶案拍碎了,写字的书案也拍碎了,我还把厅上几个待客用的边桌都拍了……拍到后来满地碎渣子,他们是见缝插针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要不拍桌子他们就跟我犟嘴,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人,白的都能说成黑的,大郎悄悄进来问我,要不要给我送几张桌子来!”伏传气坏了。
谢青鹤光是听伏传抱怨都要笑坏了,也不知道今日丞相府是个什么情景,难怪邓否要偷笑。
伏传脱了外袍,换上木屐,转头发现盥洗室里水都放好了,回头来亲了谢青鹤一下,宽衣翻身下水,一边洗澡,一边跟谢青鹤强调:“我明天肯定要带着陈阿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