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去外门巡视,安安哪里敢留下与谢青鹤独处?拜辞之后,跟着伏传一起走了。
谢青鹤做事有始有终,他把昨天没校订完的典籍重新翻了出来,没有伏传在一边撩拨,一边审阅一边流畅批注,速度快了不少。正趁兴奋笔之时,云朝摸了回来,进门叩拜:“恭喜主人。”
何喜之有?
将入魔那段经历掠过,所谓的喜事,不就是与伏传定情合房么?
谢青鹤与伏传在闺房中嬉戏是一回事,让外人指点自己私房秘事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谢青鹤瞥了云朝一眼,居然没有训斥他,反倒是笑了一下,轻声答应:“嗯。”
是喜事。
可以接受道喜。
昨天伏传出门宴客,云朝也在受邀之列。谢青鹤知道伏传是久别思念,要与故人叙旧,陈一味、时钦等人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以为是伏传与掌门真人定情,这是变着花样请吃喜宴。
——至于说喜宴为什么只有伏传出席,大家也很理解。
大师兄毕竟是掌门真人么。
云朝知道入魔之事,隐隐能从伏传的状态上猜到真相,也只能随大流跟着吃“喜宴”。
直到今日伏传去了外门视事,云朝才趁空回观星台拜见。他由始至终都不是寒江剑派的人,恩主只认谢青鹤,谢青鹤和伏传独处时他不便打扰,一旦伏传离开,他仍旧要回到主人身边守候。
“伏传说你在檀香小筑觅了个住处?”谢青鹤问。
云朝很自然地凑近他身边,帮他整理批注好的文稿,答道:“暂住檀香小筑。仆身无长物,随便哪里有个草窝都能安置。”言下之意,住居条件无所谓,他想住得离观星台更近一些。
谢青鹤也想过安置云朝的问题。
早几年他就想过放云朝出门,只是云朝看似冷峻自持,其实对他深为依恋。
旁人只知道云朝剑法特异、修为奇高,每天乐呵呵地待在观星台,心思纯净、无欲无求。只有谢青鹤才知道他曾是入魔为祸的杀魔,且饱受情殇、心冷如铁。云朝既将谢青鹤视为替自己逆天改命、超脱苦海的恩主,也有一种把谢青鹤当作“更完美的自己”的复杂感情,所以,他离不开谢青鹤。
云朝无论如何都不肯自立门户,非要随在谢青鹤身边,谢青鹤也不能强迫他出门。
随着入魔的经历越来越多,谢青鹤也渐渐地厘清了他与云朝之间的关系。
云朝自然是受过太多苦难生出心病的可怜人,不过,有些人的心病能够通过各种手段、药物去彻底治愈,有些人则非常不幸,他们想要维持健康,就得终生服药。
谢青鹤就是云朝必须服食一生的药。一旦离开他,云朝的杀性隐病就会迅速恶化。
所以,这些年来,谢青鹤很少再提让云朝离开的事情。
何况,这么多年来,云朝从旁服侍殷勤恳切,一年光是跑腿送信就奔波几千里,既有辛劳苦功,更有相处多年的情分,谢青鹤早已将云朝视作家人,也不至于“娶了媳妇”就要“分家”。
“飞鱼岩西边往下半里,有两间屋舍,原本是素擎渊祖师清修悟道之处。至和雷击之后,天境峰断折,在飞鱼岩下填成了天风环璧,那里就成了一处绝壁,平时没人往那里去。我年少时,想要躲清闲,多半会去那里消遣。只是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你自己能修葺打扫么?”谢青鹤给云朝安排了地方。
半山桃李自然是好地方,不过,寒江剑派吃穿用度都是有等级的,伏传以掌门弟子的身份去住半山桃李没什么问题,上官时宜曾安排时钦去住半山桃李,也是看在他是燕不切“遗孀”的身份上。
陈一味堂堂掌门嫡传、内门掌事弟子,这会儿也还在檀香小筑住着,且不敢染指半山桃李。
云朝都不算是寒江剑派弟子,哪可能真的让他去住半山桃李?
反倒是他年少时住过的两间小屋,位在绝壁之上,与观星台相连,离得不远又切实分隔两处,要说条件艰苦那还真不是,谢青鹤打小就会挑地方,风水不好不养人,他是不肯住的。
只要把屋子收拾出来,那地方灵气充沛适宜修行,推窗就是寒江胜景,绝对是好地方。
云朝这一个月时间早就上窜下跳在观星台附近勘察好地形了,他看中的也是那两间屋子,当然知道那地方风水绝佳,闻言喜上眉梢:“贴一层地板就能住了,也不麻烦。”
谢青鹤不禁哑然。好么,已经看好屋子了。
处置好云朝的住处问题,云朝又问了日常起居。谢青鹤起居有常,也不肯再纵容伏传胡天胡地,跟云朝说了三餐一宿的时辰。无非是寝时早一个时辰,起时晚半个时辰。白天与从前一样。
云朝找准了自己日后的位置,方才松了一口气。
谢青鹤继续翻书写批注,云朝很麻溜地整理床铺、收拾织物衣裳,把谢青鹤和伏传弄得乱七八糟的观星台全部整理了一遍,外门有专门的弟子帮着观星台拆洗大件,云朝照例跑了一趟送洗。
等云朝一切收拾完毕,谢青鹤的批注也写完了,重新审稿校订,准备装订成册。
云朝殷勤地上来服侍:“主人,我来吧。”
谢青鹤心想,装订书册之事多么简单?云朝好歹也是精妙入微的剑术高手,拿针线钉几张纸总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吧?当即放心地撂开手,让云朝帮忙。
哪晓得他的袖子才刚刚放下来,那边云朝飞针走线,撕拉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