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另辟蹊径,选了个更经济实惠的方式,骂老师。
石山老人原本就是很有名的兵法大家,并非没有真才实学。是陈敷太过鸡贼丧德,拜师之前对老师各种崇拜,入门之后,花了俩月功夫把石山老人的兵法学了个透彻,马上就翻脸不认人,痛骂石山老人没有真才实学,是个沽名钓誉的大骗子——顺便把同门师兄弟全踩一遍。
他踩着石山老人的名气成就了自己,不少人都指责他沽名钓誉,是白眼狼。
架不住陈敷时运冲天。当时石山老人最有名的两个弟子,刚好在相州辐射范围内,陈敷回相州操练好兵马之后,率先把这两位号称石山嫡传的师兄家给灭了,收人家的地盘,抢人家的金库,还捡了不少现成的谋士……顿时就把“石山老人大骗子”的名声给坐实了。
这一连串的操作下来,陈敷踏着同门的尸骨名声,名震天下。
尽管陈敷一辈子都没写过半本兵书,还是有人认为他比石山老人技高一筹。
“陈敷教陈起读《石符兵法》,陈起又叫我抄《石符兵法》,你还看不出来这家子人鸡贼?你的本事我要学,你的名声我要踩,从里到外刮得干干净净。怪道人家能问鼎天下呢?”谢青鹤耻笑。
伏传摇头说:“陈氏不修德行,帝王业三世而斩,使天下再起烽烟。昏君罪魁,罪不可赦。”
谢青鹤但笑不语。
伏传突然想起什么,爬到他身边坐下,问:“大师兄,让师父穿上陈起的皮囊,是你的安排,还是文师妹的安排?”
“文师妹的安排。”谢青鹤说。
伏传不怀疑谢青鹤会撒谎骗自己,他皱眉道:“师父从来不肯入世,偏偏叫他穿上了陈起的皮囊。又要打天下,又要守天下。这会儿师父还没有来,他若是来了……”
谢青鹤摸摸他的脑袋,说:“他老人家活了二百岁,难道不如你明白?少操些心。”
大黑狗又过来舔伏传的脸蛋,伏传趁势倒在谢青鹤身边:“师父怎么还不来。”
谢青鹤一根指头弹在大黑狗的鼻尖上,训斥道:“不许舔。”
大黑狗发出呜呜声,落寞地趴在一边。
“你不要太纵容它。狗改不了吃屎,刚舔过屎就来舔你……”谢青鹤一句话还没说完,伏传已经霍地坐了起来,反驳道:“没有!大黑不吃屎!不吃!”
谢青鹤看了大黑狗一眼,再看伏传:“那也不许舔。”
伏传有点明白了,嘿嘿笑道:“好,不许它舔。”一把搂住谢青鹤,“只许大师兄舔。”
谢青鹤板着的脸方才多了一丝温容,让他坐在自己怀里,二人一起看摊开的硕大竹简。
二人年纪都太小,看竹简都觉得大了一号,翻看时颇有些费力。伏传不禁感慨:“一册竹卷占地又沉重,也刻不了几个字,动辄毁朽。先人承继绝学,实在太艰难了。”
“你那个小舅舅,跟着陈纪也没什么事做,下次回家,你去把他要来?”谢青鹤突然说。
伏传眨眨眼,兴奋地问:“大师兄,是不是要做纸?”
“先把人要来再说。”谢青鹤心想,一旦白芝凤动了姚齐武,相州的商路就得自力更生了。整天被人高价市货,不如自建商队主动出击。能卖的好东西多着呢。
伏传想了想,打了个包票:“一准儿要得来。”
还不到谢青鹤与伏传去陈纪家探访的日子,白芝凤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下了代州。
早在陈敷提兵压境之后,代州就被相州死死钳制着。代州的守兵被控制在千人之下,相州有探子眼线正大光明地驻扎在代州,一旦发现代州各家蓄养私兵、扩充守备,相州马上就会派人去敲打。
相州留守的卫兵足有七千人,白芝凤只调遣了五百精骑,一夜之间就杀光了代州所有高门贵族,天亮之时,统管了代州兵马,驻扎进代州官衙,上街敲锣贴安民告示,姚家、冯家、淳于家,此代州三姓大门紧闭,百姓只看见一点点血水从门缝里淌了出来。
白芝凤的捷报直接送到了峒湖,也没人将此事去通知年仅六岁的小郎君。
谢青鹤是从陈利的口中得知此事。
陈利说得轻描淡写:“半夜摸城,一战功成。只诛首恶,没伤着百姓。嗐,也都是自找。这么多年好好儿给咱们做买卖不安分,南线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另外有心思了……”
谢青鹤心想,谁不知道白芝凤打代州是替姜夫人消灾,就你吹得冠冕堂皇。
见谢青鹤面露鄙视,陈利很惊讶地说:“小郎君不知道,姚氏女郎是非六郎的妻室。”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谢青鹤情知自己情报来源太少,陈丛的记忆又不靠谱,这样一说就完全联系起来了。
姚家为了自保,自然会努力抱住陈家的大腿,往陈家许嫁女儿是最好的方式之一。陈起遇刺绝嗣,陈非另有所图,姚家配合女婿里应外合,弄断了峒湖的粮道供给,陈起必然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