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自开门迎他进来,又问:“东西可拿到了?”
李暮阳点点头:“拿到了,和你所说的一样。”边说,便把几张纸递给我。
这些纸看来是从什么本子上扯下来的,一边参差不齐。我将刚燃起的灯火拨了拨,让光线明亮些,这才就着灯光读起来。又向三少奶奶要了笔墨,在纸上几处分别画了圈。
“行了,三嫂,你就等着看戏吧。”我放下笔,拍拍手,又叫清竹,“清竹,你去叫这屋里的丫鬟们全都进来,让她们都在厅中候着。”
清竹称是,转身出去了。不一会,两个大丫鬟加上三个我不认识的小丫鬟都一脸茫然地在卧室门外站好了。清竹也回了我身边垂手侍立。
本来我曾想过要设个局,抓她们个现行,但今天得知陆夫人病重,我急着探亲去,没那些时间和她们折腾了。于是,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三少奶奶前几日曾和我说,这一年多来,她每月卖胭脂杂物的钱竟足有二两还多。你们可知道,若在清贫人家,这些钱别说卖胭脂,怕是都快够三四口人过活一个月了,敢情你们买的是珍珠宝石磨的胭脂?”
几个丫鬟都低着头,我看不出她们的表情。
我继续说:“你们做的那点勾当我都知道。趁着我还没动起火气来,你们赶紧承认了是谁做的、把钱给我吐出来就罢了,要不然这事一闹大,你们几个姑娘家的脸面可就都别要了!”
我这话一出口,几个丫头都不自觉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跪下。
“请四少奶奶明察啊!我们虽是下人、没念过书,但也多少懂得礼义廉耻几个字,怎么敢做出这等事情!”两个大丫鬟中的一人首先开口,我记得她的身形似乎是那天在凉亭里穿黄衣的那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拿帕子掩了嘴,小小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问她。
“回四少奶奶的话,我叫红儿。”刚说完,大概是想起我的名字里有个红字,于是慌忙又说,“当初三少奶奶也说过我这名字犯了您的忌讳,要给我改,但后来事忙就忘了,才一直叫到现在。”
我点点头,又问另一个大丫鬟:“既然她是红儿,你就是青萍了?”
那丫头赶紧应了。
“你也当然不知道你们少奶奶的月钱是怎么花得这么快,对吧?”
青萍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们一向尽心服侍三少奶奶,从不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们给三少奶奶买的胭脂皆是最上等的,难免花费稍多,但我们绝没有中饱私囊啊,还望您明察,还我们清白!”她说的虽坚决,但声音仍有一丝颤抖。
我看了眼三少奶奶。她坐在床边,扶着床柱,身体微向前倾,脸上也有些疑惑之色。大概是看这些丫头信誓旦旦的,心中有些动摇了吧。在看李暮阳,他则在我旁边椅上悠然品茶,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刚才这些话。好个少爷架子!
我笑了笑:“要不是我亲耳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又请四少爷帮我查证了一番,我怕是真要相信你们这些说辞了。都说贼喊捉贼,我以往都不信,今日可是眼见为实了。”
几名丫鬟都吃了一惊的样子,脸上略变了色,但还是没人开口承认。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怕我在诈你们,对么?”我语气冷下来,“一个拿了三吊钱,觉得少了,想着下月多捞些;另一个拿了一两还多,还在抱怨我差人送来了胭脂,堵上了你惯用的借口。你们可真是懂得礼义廉耻!真是尽心服侍!”
我刚说完,红儿和青萍两人脸色骤变,我隔着两三米都能看出她们身子有些抖。
“四、四少奶奶,您可别、别冤枉我们呐!”红儿都有些结巴了,“这些话我们从没说过,您莫非、莫非是认错了人?”
我耳边一声脆响,李暮阳重重将茶盏落在桌上。
“冤枉?”李暮阳第一次开口,声音低沉,“那我也必定是在冤枉你了?城东张记胭脂铺子里的掌柜也在冤枉你了?不仅冤枉,还特意地做了假账册出来陷害你是不是!”
说完,他劈手将我刚画了圈的几张纸掷在几名丫头面前的地上。
我知道李暮阳看不惯下人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现在早已心中不快,便对他笑道:“少爷犯不着为了这些不要脸的丫头动气,又不是什么大事。”又转过去对跪在地上发着抖的几个丫鬟说:“倒多亏了那铺子的掌柜记账细致,不然可真没了凭证。地上那些帐,你们若是不识字,我可以读给你们听,若是识字,便自己看。那圈中的字句,正记着你们这些次去的时间、所购物品的名称数量、所费银两。我倒不明白,怎么这些普通的东西就变成了最上等的,花费的银子也多了几十倍!”
听到李暮阳提到城东张记铺子时,红儿和青萍的脸就已尽失了血色,待到我说完那一番话,她俩连着另两个小丫鬟都几乎瘫在了地上,只有跪在最后的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小丫鬟仍没有太大变化。我心中一动,问她:“你叫什么名字?进府多久?抬头给我看看。”
她抬了头,一张小脸上也带着些许紧张惊恐神色,但神情中并看不到心虚,反而有些倔强的感觉。
“四少奶奶问你呢,你叫什么?”见她半天没回话,清竹沉声提醒。
那丫头这才如梦初醒,赶紧答道:“我叫黄莺,九岁的时候给买进来的,一直在三少奶奶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