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好的,这里只咱们两个人,何必去管那许多规矩?”裴宁抱了他一下,大步走出去,原本把挑着的担子撂在门口叉腰站着的女人见她出来,也就哼哼唧唧骂了两句类似于“抠门”之类的离开了。
把舒阳送去学塾后,家里倒是更安静了一些,经常是裴宁晚上接了舒阳回来,才有一些人声,平日里舒父总在昏睡,裴宁看得出舒景悦的脸色也不太好,加上书肆那边的“新生意”果真像夏初妆说的那样乏人问津,便有意地早些回来陪他。
周浅音见她没到散学时间就等着接舒阳,脸上就有点不好看,连着几天后,连舒阳也有些不乐意了,趁着周浅音不注意的时候跑出来。
“裴姨,你干嘛这么早来接我啊?”
“今天可是小年,你小舅做了好吃的,”裴宁看她一脸惊讶,取笑地点了点她额头:“周夫子不在么?我带你逃学一次怎么样?”
“夫子刚刚被东家的人叫去说话了,”舒阳乐呵呵地掰住她的脖子,悄声告诉她:“夫子会恼的,我还是等她回来说一声……”
裴宁点点头,正巧见周浅音过来,便迎了上去:“周夫子,我家中有些不便,今天就先把小阳领回去了。您看,可以么?”
谁知周浅音竟当做完全没听到,扭头就往回走。裴宁追上去喊了一句,她才调过头来,面上板得死死。
“要走便走,何必再问?”周浅音朝她手上抱着的舒阳指了指:“她就算是盖世奇才,也经不起裴小姐这样糟蹋。不知道裴小姐把读书做学问当成什么事了?以为圣贤之书也可像青楼伎子一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么?!”
裴宁被她骂得满头狗血,却还反驳不得,想了想的确是自己最近太过松散,一时顾虑书肆中会有人来,一时又放不下舒景悦一人闷在家中,对舒阳的事也是独断专行,几乎要弄得事情一团混乱了。
“夫子教训的是,是裴宁鲁莽了,这就向夫子告罪,”裴宁放下舒阳,整了整衣襟弯腰拜下去:“是裴宁无礼,望夫子见谅。”
她这么做小伏低,周浅音也不再说话,虽然脸上神色还是不好看,总算也不像刚才那样无视她了。
“你若家中有事不妨先行回去,我等会顺路带小阳回去。”
裴宁迟疑着看了一眼舒阳,却见她并无不满的样子,想了一下,对周浅音点头道了谢。
舒父的情况明显是一日差过一日了,舒景悦对着他也不再是原来那般“严格”,近几日更是连药也不再逼着他一定要喝下去了。
裴宁进门的时候,只听到他跪在床前小声说话,连她推门进来,在后面站了许久都没发觉。
“阿、阿景……你妻主……”
“嗯,爹,你要什么?”
裴宁看到舒父的眼神看过来,便知道他是想提醒儿子她在身后,忙上前安慰道:“爹,没事,您好好休息,要喝水么?”
舒父摇了摇头,再度看向舒景悦,舒景悦回头看了看她,只关照道:“我做了饭,在那边屋里,你和小阳先吃饭。”
裴宁把他扶起来,看他脸上有点发白,不由也担心:“小阳还没散学,周夫子说等会儿带她回来,阿景,你先去吃了饭歇会儿吧,我在这儿照看着。”
“不。”
“你、你……”舒父靠在床头,直起身来瞪了他一眼,喘了一会儿才气道:“妻主要你去,你就去……你要气死我么?”
裴宁无奈地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我是……唉,没什么,我去把饭菜热热,等小阳回来一起吃饭。”
舒景悦看着她,伸手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目光却执意不肯离开床上的父亲,裴宁的心忽而软得一塌糊涂,反手抓牢了他的手指,回身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咳、咳咳……裴宁……”
“爹,我在这儿陪你们坐会儿,碍不了什么事,”裴宁轻声说着,转向舒景悦,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你要是累了就歇一下,等小阳回来我叫你。”
“小阳还没回来?”
裴宁心里一震,看着他茫然不自知的样子,手上不禁用上了力,竟握得舒景悦疼得皱起了眉,不解地看着她。
“嗯,她还没散学,待会儿周夫子会带她回来,”裴宁不急不缓地把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指尖覆在他手背上,缓缓地按着。
“小舅、裴姨……”
“小阳回来了,”舒景悦忽然要站起来,裴宁眼明手快地伸手搀了一把,正好扶住他差点绊倒的身体。
“阿景,你小心些,”裴宁眼里的担忧深深地埋下去,看舒父已经重新陷入昏睡,便起身跟了过去。果然见周浅音和舒阳站在院子门口说话。
“周夫子,多谢你送小阳回来,”裴宁往外头迎了几步,把两人让进来。舒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舒景悦对她招手,忙跑过去。
裴宁在院中和周浅音寒暄了几句,见她频频往自己身后看,不由心里有点不悦,稍稍移了一步,拱手谢她:“麻烦您了,以后我会准时去接她的。”
周浅音沉默了一阵,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把目光转回她身上:“听我爹爹说,舒老爹病得厉害,现在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