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哪个国家、哪个城市的道路面积能赶得上机动车的增长啊?要都赶上的话,这城市早就被拆光了。恐怕,被拆光了还是赶不上。
按照他们的观点,洛杉矶就是北京的理想模式,因为洛杉矶三分之二的城市土地是给交通用的,但这符合中国的国情吗?符合中央提出的建设节约型社会的要求吗?这样搞下去,人与城市的关系能和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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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记:北京旧城改造五十年(6)
除了交通政策外,评价一个城市的交通,最重要的是看路网的密度,而不是马路的宽度。
有人说,北京的交通拥堵,就是因为老城的棋盘式路网交叉口太多。其实不然,这种高密度路网有其意想不到的优点,在这样的路网里,每一个点总是与数条道路相连,前面拥堵了,你可以灵活地向周围疏解,曲线抵达目的地,整个交通自然成为了一个系统。
由于没有看到这种路网的优点,在北京的新区发展中,近半个多世纪,一直采取道路“宽而稀”的模式建设,大马路那么宽,相隔五百米、七八百米一条,只通往一个方向,前面堵车了,两边根本无法疏解,只能排着队等着,拥堵“点”迅速蔓延为“面”,十分脆弱。
而马路虽窄,只要路网密度高,就很少拥堵。路网密度高,就可以搞单行线,单行线的十字路口通行率特别高。它还有什么好处呢?能够提高城市的经济发育能力。为什么这么讲?我们现在搞城市开发,都追求“金角”、“银边”,最不喜欢的就是“草肚皮”。你想想,你的路网是“宽而稀”,中间是多么大的一个“草肚皮”?你还不如把宽马路变成两条窄马路,在“草肚皮”里划一个十字,“草肚皮”一下子就变小了,临街面一下子就变多了,“金角”、“银边”供应充足了,城市的就业容量就大了。
你看纽约,路网格局跟北京老城特别像,它也是相隔约七十米一条街——跟北京的胡同似的——它横着的街都是供居住用的,两边纵向的大街相隔约二百米一条,是供商业用的。所以你在横街里边呆着感觉就像北京的胡同,一进去,里边特别安静,因为都是住宅区,你要想买东西,走出来,两边的大街什么都有,很像北京老城的那种感觉。
你看它的路网密度高,“金角”、“银边”就多了,整个城市的土地价值就体现出来了,解决就业的机会就多了。所以,北京的道路应该怎么规划?应该向老北京学习,应该把一条大马路分成几条小马路,密度搞高点儿,这样,不但有利于解决交通问题,还有利于提升土地的利用价值,提高城市的就业容量。中国本来就是人多地少嘛,我们应该把宝贵的土地资源用好用足,尽可能地提高它们的价值。
再谈谈我对老北京的一个认识。
大家看这张图(大屏幕),1943年美国的空军航拍的北京城区图,当时这个城市还被日本鬼子占领着。从图上大家可以看到,这里是元大都,土城一带的城墙还很清楚,金中都在这个位置,西二环南段是从金中都的轴线上穿过。
金中都被忽必烈放弃以后,里边还住着人。在元代,还有老城和新城的说法。新城是什么?是元大都。老城是什么?是金中都。你现在去大栅栏,可以看到很多斜的胡同,它们和元大都规整的胡同很不相同,是斜的,为什么是斜的?是从元大都往金中都这边斜。这些胡同是当年人们在老城和新城之间走出来的。
元大都在中国的城市发展史上有什么地位呢?我大家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之后,再来看今天的问题就明白了。
从战国到北宋初期,中国的城市是什么样的呢?比如说你走进唐代的长安城,你看到的是什么呢?你看不到《清明上河图》那样的城市景观,你看到的是一堵堵的墙,全是墙!什么墙呢?是坊墙。每个街坊都是被坊墙包围着的,不准沿街做买卖,坊墙上开坊门,在规定时间,你必须回家,否则犯夜,要被警察逮着了,就比较麻烦。买东西只能到东市和西市这两个地方去,东市和西市也是用坊墙包围着的,“买东买西买东西”,“买东西”这个词儿就是这么来的。
到北宋中期,对城市有过一次改建,把坊墙给拆了,可以沿街做买卖了,于是,我们看见《清明上河图》了。
元大都则是第一次按照《清明上河图》显示的那种街巷方式来规划的一个城市。忽必烈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就在什刹海的东岸自北向南划一条线,和什刹海的东岸相切,切线就是城市中轴线,切点在哪儿?在后门桥。然后,把重要的建筑物摆在这个中轴线上,再相隔七十来米,划出一条条东西向的胡同,再相隔六七百米,划一条条南北向的街巷,街巷是供商业的,胡同是供居住的。划好胡同之后,又把胡同内的地切成一个个方块,在上面盖出一个个四合院。
大家看(大屏幕),这些都是典型的元大都的街巷,这是鼓楼、钟楼。这种街巷的好处在哪里?真是应了古人的一句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你在胡同里,安静极了,为什么?因为里面没有商业。但你买东西又特别方便,走几步到胡同口,什么都有。
我回家的感觉是理直气壮啊,我在大街上见到的几乎都是我不认识的人,一走到胡同里边,见到我的邻居了,再一进院儿,到我的家了。
在这个城市,大街是属于城市的,胡同是属于社区的,当然,它也可以与城市混合使用,那个院儿是属于私密的个人空间。这个空间秩序一清二楚。我这样走回家,心理状态特别舒服,是一种真实的回家的感觉。小偷这么走一趟,就倒大霉了。在大街上他觉得很安全,抢谁的包,他一跑没人管。可在胡同里,就不行了。谁喊一声抓小偷,胡同口只要有一个人把着,他就完蛋了。他要是斗胆走进你们家的院儿了,也许你们家的猫叫一嗓子,他就给吓跑了。你看这样的空间布置多好——让社区的主人感到非常安全,让小偷感到非常不安全。这是中国古代规划师的智慧。
城记:北京旧城改造五十年(7)
四合院是属于私密的家庭空间,但胡同里有星罗棋布的小寺庙,什么关帝庙、斗母宫、地藏庵等不一而足,乾隆京城全图共标出内外城寺庙1207处,差不多每条主要街道和胡同都有一两处寺庙。这些寺庙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说,是社区交往的场所,就像西方的教堂那样。大家经常在那里见面,能够增进对社区的认同和安全感。这些小寺庙是社区的穴位,年轻人可以在那里认识产生爱情,老年人在那里不再孤独。于是,社区而成其为社区。
我最近看了一个资料,使我产生了一些想法。二战以后世界城市规划界分成两大流派,一派主张疏散城市的功能,比如伦敦1944年作的大伦敦规划,针对的是当时伦敦在工业化时期出现的严重城市问题,特别是工厂进城造成的污染,以及交通拥堵等一系列问题。于是,伦敦当局就想办法把工厂疏散出去,在市郊安排了一系列卫星城。这些卫星城和北京的不一样,北京的卫星城因缺乏就业功能,白天是“空城”,大家都进城上班去了,晚上是“睡觉城”,大家赶回来睡觉了。
伦敦把就业的功能安排到卫星城了,这样大家就愿意搬出去了,中心区人口的密度就减少了。从那之后,疏散城市功能成为许多城市的方向。后来疏散成什么样了呢?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疏散成美国西部城市那样了,整个城市没有了密度,不像个城市了,所以有人说洛杉矶是个伪城市。
于是,出现了另一个流派,认为城市应该紧凑的发展,应该有密度。
这两种观点不断地交锋,最近出了一本书,把双方的意见都集中在一起,我看了之后,就想到了北京。
先说这两种观点是怎样交锋的。反对疏散的一方说,你们疏散那么多功能出去,大家都得开小汽车了,能耗怎么办?大气污染怎么办?那些赞成疏散的人说,你觉得紧凑好,纽约倒是紧凑,但我想在纽约有个后花园,你能给我吗?难道想要个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