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知道宁为什么情绪不稳定,而今天宁对她还算友善的原因她也清楚。
今早她接到宁的电话,宁向她要了一包卫生棉条,也就是说,万幸的是,那个混蛋没有造成更大的错误。
安娜又问:“你的意思是,沉放走了杨,而不是赶走了杨。”
“我不知道。我没有要求过他把杨交给我,我们的关系没有到那样的程度。”
也是,因为杨儿子犯的错,无声息地处理掉杨这种水平的高官……中国的司法,应该还没有败坏到这个地步。
安娜抬头:“但是沉帮过你。我是说,在杨这件事上。”
“是的。但或许比外界猜测得要少一些。”
“在哪些方面?”
“他阻止了杨对社交平台的言论审查,”宁昭同笑,“你知道,我是为两位女士伸张正义。实际上,他的举动不是对我的偏爱,而是对公平的坚持。”
安娜失笑:“你将他描绘得如此公正伟大。在我的世界里,官员不可能这样干净。”
“实际上,我可能会赞同你的看法,我讨厌政治家,”宁昭同摸了摸手上的镣铐,“但,只有阴谋论者才希望这个世界越复杂越好。无论你信或不信,这件事就是这么简单,没有其他。”
简单。
安娜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发现端倪。
少顷,安娜坐直了一些:“你不喜欢他?”
“喜欢?”
“我是说,改变一下你的姓氏,什么的,”安娜开了个玩笑,语气也像极了念台词,“以你之姓,冠我之名?”
宁昭同听笑了:“安娜,现代中国女人结婚后不需要冠夫姓……你说喜欢,指向的是我的感情,还是他的地位?”
安娜道了句歉,也笑:“我觉得,没有一定要分开二者的必要性。”
“你说得有道理,”宁昭同点头,“我的回答是,两样都没有。”
“你不喜欢他?”
“安娜,你好像很坚定地认为我和他的友谊是一种权色交易,这让我觉得很冒犯,”宁昭同向狱警讨要了一杯水,“当然,你有你自己的消息渠道,并凭借它做出判断。并且,我也的确听到过一些类似的传闻,认为我是他的情人……这是杨告诉你们的吗?”
安娜没有回答,只是道:“沉是一位在中国少见的,至今没有结过婚的高级官员。根据我们的资料,这在中国的政治文化里,是一个非常致命的减分项。”
“我不了解这个,中国的官员都必须要结婚吗?”
“我会回去确认这个数据。但它显然是件特别的事,”安娜顿了顿,“一位关系良好的朋友,一位前途似锦的单身官员,你真的没有想过跟他建立婚姻关系吗?我不知道中国人的审美里他算不算英俊,但他的身材管理显然很不错,他的政治声誉也很好。”
宁昭同都听笑了:“安娜,你的话只表达了一个意思:男女之间只会有性缘关系。”
“是的,抱歉,宁,我的老师们就是这么教我的,”安娜又摊了一下手,“当然,阿斯马拉的美丽传说也是位很有魅力的先生,不过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印度口音。不好意思,希望你不会举报我种族歧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拓展与沉的友谊——你知道,我其实是个蕾丝边。”
宁昭同一边笑一边艰难地喝完那杯水,把空杯子轻轻放到桌面上:“安娜,我是位学者,我厌恶政治。”
安娜怔了一下。
“如果我和沉在一起,我会失去很多东西。比如,我的工作和我的自由——不论是言论上的还是身体上的,”宁昭同认真地看着安娜,“当然,你或许会告诉我中国本来就没有言论自由,在一定程度上我还会认同你,但一位大学教授和一位政客配偶能说的话是不一样的。是的,沉或许会同意给我一个配偶的身份,我也很可能对特权动心,但我还有其他更想要的东西,我是说,自由。”
自由。
安娜苦笑了一下:“宁,你一定修过修辞学。如果你将自由视为那么高的价值,为什么你还会选择回国?”
凭借她的学术声誉,找一个教职应该不难,而巴泽尔也能为她提供很优裕的生活。
宁昭同含笑:“为了和我的朋友待在一起,我愿意只得到次一等的自由。”
这番话实在是太冠冕堂皇了,安娜叹气,往桌上靠了一点:“宁,你真是太谨慎了……”
“抱歉,我自认是真诚的。”
“是的,你是真诚的,”安娜笑,慢慢把自己撑起来,“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祝你做个好梦。”
宁昭同颔首:“谢谢你。有一件事我想澄清一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