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来了。”刘纮迎上来向许平问好。
许平在帐内慢慢转了一圈,一些玉器平摊在地上,点过数字后闯军士兵懒得弯腰,就用脚把它们踢到帐边已经清点过的财宝堆中。一个大布包被打开,里面全是金银首饰:小儿的长命锁、妇女的头簪、饰物哗哗地流出来,珍珠在地面上乱滚,被踩到泥土里却没有人弯腰把它们拾起。清点过之后,闯军士兵就抱起这些首饰,胡乱地扔到边上的大筐里,十几个本来用来装米的筐现在盛着冒尖的财宝。
“直隶果然是富庶无比!官兵在河南、陕西过境的时候,虽然沿途的村镇也遭到抢劫,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财宝啊。”刘紘大声地感慨。
参与清点的闯军官兵算是大开眼界。明军南下的路上,主要的事情就是搜刮直隶的地皮,任何一个游击的帐里,都是金子成箱、银子成筐,没想到最后全都便宜了许平。
刘纮已经调拨了一队士兵在这个帐外看守,还临时组织了一个搜索队,专门负责检查各个明军将领的营帐。许平见他安排得滴水不漏,夸奖了几句就打算离开,却听见背后的刘纮突然用力咳嗽一声。
许平回过头,看见刘纮快步走到一个装着首饰的大筐前,张开五指从里面满满地抓起了一大把,用开玩笑的口气对许平说道:“大将军,刚才您没来之前末将曾想,要是我偷偷地抓了这么一把,这金山银海的想来大将军也不会知道。”
黑保一去世后,许平就把装甲营交给刘纮,经过这段共处他对刘紘颇为欣赏,平时能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战时也颇有智慧。听刘纮说出这番话后,许平愣了一下,知道他必定是话里有话,在众人面前提醒自己。许平默默琢磨刘紘话里面的含义,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心下就已经明了,许平当即下令道:“守卫这座帐篷的卫兵,还有清点的官兵、帐房先生,每人都发十两金子。”
帐内士兵们顿时一片欢呼,齐声叫道:“多谢大将军赏赐。”
许平朝着刘纮微微一笑,就转身撩起帐门走出去。
下午时分,闯军从近两万战俘中清点出五个游击,一百多个千总、把总,甚至还有一个总兵王玮。昨夜王总兵反应迟钝,想起要突围的时候已经晚了,四下早已经大乱,结果他被炸营的明军挡住,混战中还几处负伤,仗着铠甲精良总算没有受到致命伤。今天天明后,闯军出来打扫战场,此时大部分明军已经战斗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的地步,闯军走过来时,士兵们只剩下喊“投降”的气力。瘫软在地的王总兵同样没有反抗的能力,乖乖地跟着溃兵一起被抓回来。安置王玮的战俘营就是昨夜他自己的大营。
鉴别工作完成后,许平下令开饭,给两万多明军士兵饱餐一顿,然后每人领一两银子的回家费。许平手下只有五千人马,他不打算为看管两万战俘拖累自己。至于伤兵则可以留在营中,随行军医早已经去给他们治伤,为了照顾他们,许平还花一千两银子从战俘中招募了一批老实厚道的人留下。
被清点出来的明军军官则被押到另一个大营中看管起来。王总兵此时恢复了一些勇气,当闯军过来推他的时候,王总兵大声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本将但求一死报国,不愿苟且偷生。”
周围的明军官兵纷纷看向王玮,目光中既有怜悯也有敬佩,但大家立刻退开数步,和王总兵保持距离。听到这声喊后,许平就挥手让部下把其他人押走,把王玮一个人留在场地中央。其实喊完那嗓子后王总兵就后悔了,如果当时推他的闯军士兵动作不是那么粗鲁,王总兵也就老老实实地跟着走了,但当时闯军用力太重,又正好碰到了他的伤口,苦战一夜又提心吊胆的王总兵一时冲动,就喊了那么一嗓子,现在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许平没有立刻下令,而是转身与身边的卫兵说了几句话。当看见许平快步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王总兵的小腿肚子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但在他开口求饶前,许平已经露出微笑,抱拳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王帅,在下许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久仰许将军的大名。”王总兵连忙回了一礼。
“在下在王帅的营中,寻到了王帅的一个小妾,原本在下是打算将她和其他各位将军的家属一起送回京师的,既然王帅在这里,那在下正好完璧归赵了。”
说话间许平身后的卫兵已经牵来一辆马车,把车帘撩开一个角,王玮往里面张望了一眼,而许平则站在王玮背后笑道:“在下已经吩咐为王帅备马,这便与家人一起去吧,在下军务在身不能远送,万望王帅恕罪。”
王玮回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许将军当真要放在下走吗?”
许平笑问道:“难道王帅想在在下这里久留么?”
王玮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愿意对一个贼人示弱——既然装硬气就干脆装到底,他有些担心许平出尔反尔,于是就趁着许平话才出口不好反悔,立刻答道:“既然许将军这么说,那本帅便告辞了,后会有期。”
见王玮这么轻易的就走了,许平身边的闯营官兵脸上都有讶然之色,而那些明军俘虏更是表情复杂,不少人先是后悔没有表现出和王玮一样的骨气——既然许平这样器重硬气汉子;但随即他们又担心起来——说不定许平会派兵追杀,王玮带着家人坐着马车肯定走不快。
不过许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送走了王玮后许平就传令好好款待那些被关起来的明军军官,他并没有秘令部下去追击匆匆离去的王玮一家。
第五章 风行草偃据中州 第八节 战俘
根据许平的命令,这些明军军官的晚饭有肉,甚至还能喝到一点酒,反正此战闯营缴获甚多,这一点点东西已经不算什么了。等这些明军军官满腹狐疑的吃过饭后,许平又去他们的营地里转上一圈,和那些明军军官闲聊一番,还对他们讲了个笑话。一开始俘虏们怀疑许平有招揽之意,但仔细观察,却发现许平根本没有这个打算,他们就稀里糊涂地住下了。
许平再次召集手下众将,摆开宴席庆祝此番大捷。
“十万大军炸营,可真是壮观啊。”宴席上迟树得大发感慨:“这番胜景,寻常哪有机会得见?”
“十万大军炸营,千古奇闻。”刘纮冷笑道:“就是一千年来,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见过。”
“不然,不然,当今圣天子在位,”许平端起杯向着北京的方向举了一举,肃然道:“十万大军炸营,在我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帐内刘纮、迟树得等闯军将领都知道许平见多识广,听到他又在卖关子后,大家一起哄笑:“大将军快说。”
“几年前的宁锦大战,洪承畴率领十三万大军与北虏战于松山。军中粮食短缺,洪承畴就召集众将商议回宁远就食。会议还没结束,前晋军总兵王朴、关宁军总兵吴三桂就先溜回自己的军中,二话不说就带着亲丁向南逃窜,一时军中大哗,十三万大军炸营。”许平顿一顿,叹道:“六镇同溃,一夜间十三万大军化为乌有,而带头逃跑的吴三桂反而升为提督。”
刘纮惊讶地问道:“这是为何?”
不等许平说话,迟树得就哼了一声:“昏君的想法,哪里是我们这些寻常人能明白的?”
“先帝天启时期,例如宁远之败,山海关总兵等人虽有兵在手,不能免于朝廷责难,是故虽然官兵贪生怕死,但不敢无所顾忌,但当天圣明天子赏罚予夺,只看你手里还有没有兵。”许平摇头道:“和吴三桂一起带头逃跑的王朴,因为他不是辽西人不熟悉地形,结果在路上迷路,把家丁都丢光了,所以被昏君以临阵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