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朔笑笑:&ldo;嗯,听说过。&rdo;
&ldo;刚进校那会儿看着挺棒的小伙子,还被拉去打篮球,结果一上场才发现他也只是个子高点儿,打得很烂。是吧?&rdo;
&ldo;有么?我都忘了。&rdo;穆之南低头喝酒,他很想让白礼郃停下这个话题不要再聊下去,又听他说,&ldo;当时你在学生会跟检验那帮人差点打起来,我过去帮你被人一脚踹出三米远,你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rdo;
&ldo;学长。&rdo;穆之南直接打断了他,&ldo;聊点别的吧,我觉得提这些不合适,尤其是在我爱人面前。&rdo;
那支烟在烟灰缸里燃尽了,白礼郃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他哼了一声:
&ldo;穆之南,那一年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么?你不记得在学生会活动之前我们俩在小礼堂熬过的夜了?不记得在辅导员办公室偷偷煮小火锅?不记得我好几次送你去校医院?如果你内心坦荡,为什么要主动找我聊那些。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什么鬼话?你说年轻时候的一时冲动,不代表什么,互相欣赏和情爱之间区别很大;还说什么我们以后都是要去做医生的,这个身份很敏感,性取向什么的,很容易构成阻碍;还有,医院这种等级分明的地方,可能对少数群体并不宽容,如果选择这条路,可能会遇到很多的不公平……&rdo;
他说着说着,语气从掷地有声的责问变成了苦涩,仿佛揭开了一条陈旧的伤疤:&ldo;你问我,学医那么苦,坚持那么多年,如果真的因为这样的原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成就,会不会不甘心。你说过的话,现在都忘了?&rdo;
第41章黑洞
穆之南的大学生活开始得极不寻常,他一个人从北京坐火车过来,拎着一只大行李箱,还没进大学校门就被拦下了。
三天前,一种尚未被命名的新病毒从北京蔓延开来,卫生系统紧急通知,需要妥善安置疑似接触者。正值大学开学,为了防止校内感染,从北京来的学生先安排隔离观察。当时的信息也没有现在传播得这么快,他什么都不知道,一脸茫然被带到了学校宾馆住了下来。
别人的大学都是从宿舍开始,穆之南一个人躺在大床上,还暗自窃喜,怎么会有这么奇妙的事情被他遇到,但一觉醒来的第二天,穆之南发烧了。
校医和学生会志愿者来看望他,给他抽血做检查,那个人就是白礼郃。
他是穆之南在学校里认识的第一个人,说认识,其实并不准确,他们只见过一面,还是戴着口罩全副武装,根本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隔离那些天,他们通过电话交流,白礼郃不愧是儿科专业,很有耐心,即使没事,也会陪穆之南聊一阵子。
实际上,一个学了三年的学长和一个只踏入校门一只脚就被推了出来的新生,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穆之南在问问题,白礼郃负责解答,还要解释很多专业术语,毕竟当时的穆之南,也只是个高中毕业生,医学知识无限接近零。
穆之南确定未被感染顺利入学之后,他们自然而然地熟悉起来,因为书画方面的特长进了学生会宣传部,白礼郃当时是部长。
穆之南的专业是儿科七年制,他们被人看做天之骄子,不需要过考研那一关,还比同级学生早一年毕业。刚入学第二个月的运动会,穆之南被硬拉去打篮球,看着挺大个,实则一上场便被撞倒无数次,受了伤。白礼郃察觉到场上那些不友善的意图,便对他说:&ldo;别傻乎乎的一喊就去,他们根本不是想找你打球,故意耍你的。&rdo;
至于那次和检验专业的人发生冲突,也不能全怪别人,穆之南嘴上不饶人,看不惯的就直接说出来。说别人的设计幼稚,像幼儿简笔画,让他写字他不肯,说风格不一致,言下之意就是人家的画配不上他的字。都是学长,被一个新生讽刺,心下不忿便动起了手,白礼郃因为劝架被波及,受了些皮外伤,还不忘帮他解释道歉。
关于大一那年发生过什么,很多往事确实已经淡忘了,尤其是这样的年纪,每天忙于工作,闲暇时间如流星一般,让他回忆十几年前的事,就像从浩瀚星河里找出一两颗不那么明亮的,听到白礼郃提起,穆之南想到第一次寒假前的考试。
那几天恰逢冷空气来袭,前一天晚上有些感冒没睡好,即使这样去考试,他还是状态神勇,无往不利。写到最后的论述题,肝门静脉的组成及特点,并解释肝门静脉高压,穆之南脑子里浮现出一棵树,蓝色和红色的枝干交错,形象又明朗,但写着写着,那棵树长大了,渐渐蔓延到整张纸。他抬起头,阶梯教室前面的同学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柔光滤镜,似乎还能听得到黑板上面时钟走动的滴答声。隔着超过十米的距离,理论上不可能听到,然而他脑子里真的有个节奏。他不由得闭上眼,声音越来越响,敲打着他的头,他感觉到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提前交卷离开了教室。
户外的新鲜空气并没有让他好一些,冷风像箭刺入身体,他再也走不动了,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似乎没费力气就将他拎了起来,他伏在那个人背上,先是感觉到颠簸,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校医院挂水了,白礼郃笑着对他说:&ldo;学长又救你一命啊穆之南。&rdo;
也许每个人的感情里都会有些变量,穆之南就是白礼郃的这个点。他在那个时候困惑了,明明自己有稳定交往的女朋友,却总因为这个男生牵肠挂肚,已经超出了部长对下属,学长对新生的关照范围,他半开玩笑地表达了这些困扰,只当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希望能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