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棱斜入偏殿,投射在榻上沉睡之人的脸上,雅致如玉的容颜清丽绝伦,在光影的映衬下更显得清婉动人了。
萧凛坐于卧榻旁,凝望着榻上那张精致的玉颜,深邃的眼眸忽闪,浓而卷翘的睫毛于眼底投下一片阴翳,让他此刻的神情带上了几分苍凉与无助。
他就那样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不言不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卧榻之上的叶冰裳,流眄于她红痕斑驳的颈侧,和袒露在外同样印痕丛生的锁骨之上,垂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地越攥越紧,血液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他却恍然未觉。
叶冰裳幽幽转醒,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萧凛时,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浓浓的惊喜之情,心情激动地坐起身来,便要拥抱一下他,却看到他的目光倏地变得幽暗,以及深不可测起来,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但见衾被早已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至腰间,胸前衣衫凌乱破碎,如玉的肌肤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痕。
她猛然记起了什么,原本碧波澄澈、潋滟流光的美丽双眸,霎时间氤氲出一片水雾,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如急雨般簌簌落下,娇嫩柔弱的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凄哀之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语无伦次地摇着头,语调听起来悲伤又无措,无措且凄凉。
萧凛凝望着呜咽哭泣的叶冰裳,目光深邃而哀伤,里面写满了沉痛与怜惜,愧悔与自责。
他坐在榻前,守了她整整一个晚上,一直深陷于无力回天的痛苦泥潭之中不能自拔,自悔时光不能倒流,就算有再多的悔恨,也抹不去已经发生的伤害。
半晌后,叶冰裳红肿着眼眶,目光怔怔地落在绣有鸳鸯的锦被上,喃喃地说:“我要沐浴,我要沐浴……”
萧凛再也控制不住眼底的泪水,流着眼泪倾身环抱住她,温柔的大手轻抚上她的脊背,哽咽着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一直都在……”
叶冰裳趴在萧凛的怀中,听着他安慰的话语,目光微沉,嘴角的笑意,似乎都带了一丝讥讽和怅然,“你知道吗,萧凛,我曾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冰裳……”
萧凛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目光惶惑不安,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抬手捂住了唇瓣,“嘘,安静些,听我说完。”
“你心怀天下,为人仁善。为人子,谨遵孝道;为人臣,端正磊落;为人主,关心下属;为人夫,爱护妻子。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好人,一个顶好顶好的人。
但是比起被喜欢,我更想要偏爱,我想要成为那个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能被你坚定选择的人。
不分时间地点,不论好坏对错,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错了,但你依然会选择站在我这边,做我永远的底气和依靠。
我不想做任何人的退而求其次,我只想被坚定地选择,被认真地对待,被用心地喜欢。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而你却心怀太多放不下的人和事。
昨天,在那样危急的时刻,你都能抛下我去拯救别人,诚可见我在你的心中,其实也没有多么重要。
所以就这样吧,我们缘分已尽,没必要过多纠缠,和离,或许是对彼此最好的成全。你觉得呢?”
萧凛闻言深深地注视着她那如湖水般清澈的双眸,目光深处充满了悲伤和落寞,握在她双肩上的手越收越紧,疼得她直皱眉。
片晌后,他闭了闭眼,嘴角扬起一抹勉强的笑意,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紧致光滑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心,缓缓道:“冰裳,我喜欢你,从小到大我从未这般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不要去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可好?
我知你此刻心情不佳,说的话大半都是气话,我也是头一次做人夫君,深知自己有很多的不足之处,日后我会深刻地反省自己,并加以改正,所以不要再说离开我的话了,好不好?”
叶冰裳:“……”
麻了,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他当自己是忍者神龟嘛?!
她悄悄低头瞅了瞅满身的红痕,手指卷着头发绕啊绕,满脸纠结。
良久,她缓缓吞吐出一缕哀伤之气,轻轻推开萧凛,俯首跪于榻上,神情恳切地说:“叶冰裳已是不洁之身,自知配不上宣城王殿下,还请殿下赐我一纸和离书,放我离开,就当保全我最后一丝颜面,望殿下成全!”说罢,长跪不起。
萧凛见状,踉跄着起身后退了好几步,神色凄楚又彷徨,口中喃喃道:“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与你和离的……”
叶冰裳起身下榻,凝视着他泛红的眼眸,步步逼近,轻声道:“不放我走,又待如何?你我皆知,昨晚的事情我们都过不去,它就像是缠绕在我们心中的结,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缠越紧,让我们渐行渐远,最后面目全非……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萧凛仓惶地摇头,眸中含泪,哽咽着连连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绝对不会!”
“不会吗?”
叶冰裳口齿缠绕着这三个字,轻轻呢喃出声,抬眼望向茫然无措的萧凛,笑靥浅浅一绽,两三步走到他跟前,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对他说:“吻我。”
萧凛怔了怔,望着近在咫尺的清丽容颜,以及留有伤痕的柔嫩朱唇,眉峰渐渐蹙起,目光闪烁躲避,似是无处安放。
见他如此,叶冰裳眼帘微阖,勾唇讽刺一笑,抬手抚上他的胸膛,慢声细语道:“你瞧,你的心告诉我,你在嫌弃我!”
“不,我没有!”
他极力否定,转头对上她晶亮的眼眸,倏地哑然无声,她的目光澄澈而坚定,带着些许的了然和决绝,一时竟令他无所遁形,无言可说。
沉默许久,他舒缓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在怨怪自己没能保护好你。冰裳,请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他的眼神茫然又凌乱,周身萦绕着破碎离乱的气息,明明焦灼不安,却又强自镇定,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边退边说:“冰裳,你先好好休息,小师叔有事找我,我就先走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叶冰裳望着他如喝醉一般,脚底下趄趄趔趔,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心中暗叹,和离之事,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