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众一愣。
他没想到自己历经磨难,最后还是免不了往叛军大营里走这一趟,想必是命中注定避不过的,只好惴惴不安地应下。
驿馆。
李腾空沐浴更衣,总算是洗净了脸上涂抹的药汁,对着镜子挽了一个道士髻,想了想,须臾又将它打散。
“我给你梳吗?”
正好,李季兰推门进来,走到她身后,拿起发梳,想了想,道:“给你梳个反绾髻,一定好看。”
李腾空摇头道:“一会便睡了,不梳头发了。”
“真就睡了吗?”
“嗯,有些困了。”
“偏要给你梳,不影响你睡的。”李季兰道:“我也许久没见你真容了,这般真美啊。”
乌黑柔顺的秀发在李季兰的指尖上流淌而过,她闻着李腾空的发香,心里有种久违的悸动。直到听得院子里有动静传来,她打了个哈欠,道:“我要睡了。”
李腾空小声道:“我还想再看看道经。”
“好吧。”李季兰继续打着哈欠,自走向里间。
李腾空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把袖子里藏的口脂拿出来,轻轻抿了抿,看着铜镜,对里面的皎好面容感到十分陌生。
可当与薛白相拥在一起,那种久违的熟悉感便又回来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经历了颇为长久的分别,尤其是乱世之中的生死相隔之后,两人都有些忘我。
今日刚见面时,李腾空还压抑着情绪,可当夜幕罩下,那些积蓄已久的情感还是如决堤一般倾泻而出。她越平静,越汹涌。
等到薛白如以往那般准备抽离时,李腾空却是努力搂住他。
“我想……要个孩子。”
她本来以为他不会答应的。
然而,这次她虽已精疲力竭,却还是按住了薛白。
一场变乱,改变了他们之前的很多想法。
月下轻柔,盐湖畔的潮水涨起又落下,湿润了有些干涸的滩涂,留下洁白的盐粒。
驿馆另一间屋内的李季兰把头蒙在被子里,死死捂着耳朵,忍受了太久之后,疲倦地侧过身,苦恼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如今天下大乱,其实不适合要个孩子。”
“很快要平叛了吧?”
“如果顺利的话,快了。”薛白道:“平叛只差最后一两步了。”
李腾空低声道:“若是平叛了,我不想待在长安,想回我的道观。”
“有朝一日,我得堂堂正正接你回长安。”
“不行的,你的身份。”
“身份是踏脚石罢了。”薛白近来便意识到了,他依旧习惯“薛郎”的称呼,那梦寐以求的皇孙身份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你放心。”李腾空低声道:“我并非是因你有了王爵,甚至夺位的希望才想要孩子。只是分离太久了,我怕有一天还要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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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你有心事吗?”李腾空问道。
薛白摇了摇头,随口道:“只是想到,有人说我不能生。”
“旁人哪里能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