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看着只觉好笑,离得远远的,笑而不语看着他们,只当是他们在耍猴,笑容非常缺德。
高仰止见闹得不可开交了,便悄悄移步到主刀医师那儿先签了字,硬是塞了红包,说几句一定要保全大人和小孩健康的话,表情也很凝重很紧张,无论如何这个孩子有四分之一可能是高家血脉,因为有可能是杜慕清的孩子,而杜慕清实际上是高家遗留在外的私生子,这笔糊涂账算得特别纠结,可高仰止也知道上一辈的事不该扯到下一辈年轻人身上,他也认同先将孩子生下来,作了检验报告,对比DNA,结果就会一目了然。
陆赛男在手术室里疼得哭喊,陆鹿在手术室外被打得只哭,小孩子似的应着她一声声哭喊:“姐,姐,姐……”像小时候那样,在外面惹是生非,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会请求她帮忙顶罪,因为爸爸不会出手教训她,更不会揪着她耳朵到外面罚跪。
被注射麻醉剂后,意识就有些迷糊。陆赛男迷迷糊糊的想起小时候的邻居家姐姐爱养宠物,养了许多鸽子,连阳台上都养着一对小白兔,有一天陆鹿和他同学经过那儿,通过爬排水管道钻到隔壁姐姐家偷走一只兔子,然后拎回家玩,被她发现了,为了让她不告状,于是主动出让兔子给她。
小兔子刚换新家,很不适应小卧室,总是钻来钻去,有一次小白兔钻到客厅,她和陆鹿都在拦,却总让身形微小的白兔钻着空子再逃到客厅,而且专门挑有家具陈列的夹缝处潜逃,她蹲得久了,双腿发麻,见陆鹿用鸡毛掸把它赶出来,她立刻扑上去将小白兔压在身下……
心里惬意:啊,终于抓到了,哈哈,再也不用像狗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
可起身拎起兔子一看,好像有些不对劲,四肢都在颤抖,尤其是脖子那儿,好像被压断了……没多久,小白兔就断气,身体渐渐变硬变冷……
那年她没满十四岁,幼稚到不小心压死了小白兔,哭了一场后还万分哀痛地在楼下花园里挖了坟,竖了块墓碑。
被陆鹿嘲笑:“哈哈,姐,至于吗?就是只小兔子,夜市二十块两只呢!”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生命的脆弱,也是第一次亲手扼杀那么脆弱的小生命,那种痛是锥心的,有负疚,有忏悔,更多的是自责……
她好像又回到那个时候,怀里抱着可爱的小白兔,揪起来一看,红宝石样的眼睛紧闭,三瓣嘴也不动弹了,久而久之,连怀里的身体也失去温度。
“女儿……”
她一回头就看到爸爸像一棵树似的站在她眼前,那么高大那么挺拔,笑容慈祥,她张开嘴,怯怯地说:“爸,我不是故意的。”
爸爸摸了下她的脸:“小宝贝,我多想把你养在一所华美的宫殿里,公主一样宠着你、疼着你,一辈子看着你,看着你不受人欺负,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你需要成长,你知道温水煮青蛙的故事吗?”
她摇头。
“如果将一只青蛙扔到滚烫的开水里,青蛙一定会因为突如其来的高温,挣扎得跳出滚水,而若是将青蛙放到冷水里慢慢加热,青蛙会因为水温的舒适,忘记求生的本能,其实你也一样,胆小怕事却装作无惧无畏的样子,如果发生了意料之外无法控制的糟糕状况,你会第一个哭着找我求救,你一直希望我陪在你身边,可是你知道吗?小宝贝,娇生惯养的孩子即使被抛弃了,也是一副满不在乎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很抱歉,小宝贝,在你不满十岁的时候就告诉你实情,说你不是我亲生的,又把你骗到你父母那儿,真的……对不起……”
她泪眼汪汪的抬头,看着站到她面前爸爸。
“后来你诅咒我早死也是任性,可你心里不要自责,不要内疚,不要连做梦也只梦到我一人……”
爸爸扶起她,说:“我不能再照顾你了,这些男人都是我找来的……不要问原因,也不要去问结局,我只想他们代替我照顾你……以后你怕黑,缺乏安全感,至少有个人陪着你,你伤心难过连过马路都心不在焉时,能有个男人代替我牵你的手,所以,小宝贝,平静地接受他们,接受已经失去的,满足现在所拥有的,你说好不好?”
她哭着点头,感动地伸出手要拥抱他,可只感到腹部尖锐的刺痛,继而眼前闪过一片白茫茫的影子,像是迎风拂动的窗帘,终于用力睁开眼才看清是苍白的影子其实是病房的墙壁。
“你醒了?”
是高仰止,西装笔挺地站到她病床前:“恭喜你,是一对龙凤胎,孩子看起来粉粉嫩嫩的很可爱,圆圆的一团,根本看不出像谁,可他们都很高兴。”
她嗓音有些疲惫的沙哑,非常吃力的点头说:“谢谢。”
高仰止见她面色疲惫,眼圈下有一团浓重的阴影,犹豫了一下,说:“陆鹿他非常后悔,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亲姐弟,感情就像左手握右手,虽然没什么惊心动魄的感觉,可左手失去右手的疼痛一定是撕心裂肺的,以后也不能再长出来,所以……你原谅他吧。”
“你倒是会做好人。”
高仰止嘴角牵动了一下,笑了:“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领情,看样子你好像没什么回应。”
“……你说,我在听。”
高仰止讲了个不合时宜的浮躁却讽刺意味十足的笑话:“某女记者采访某时尚女明星,问女明星:听说您养了了很多血统纯正的高贵犬,您个人觉得养只狗和养一个男人哪个更合算?女明星回答:小姐,即使你能把男人当狗养,你能把狗当男人使唤吗?”
陆赛男刚开始没听懂,待回味过来时不由得笑喷了,牵连到伤口“唉哟哟”地直呼疼痛,高仰止连忙站起来,伸手去轻柔地揉她腹部,以减轻疼痛,不小心触碰到她波澜起伏的胸部,手慢慢地收回去,低声说:“其实……我最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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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阿拉伯摩洛哥,空无一人的沙漠,不见任何绿色植物,只有高矮不一、形状各异的仙人掌偶尔点缀在黄沙漫漫中,很普通很坚定,非常耐高温的植物,尖锐的刺,呆呆笨笨,其貌不扬的模样,也是因为那些尖锐的刺才引得人想要接近,想亲手摸一摸,也想掰断它所有的刺,真实地触碰它。
摩洛哥,一个商业文明至上的国家,一个倡导一夫多妻制的国家,也是只要女人有能力可以允许嫁于多个心仪对象的国家。
在丹吉尔古城,一栋阿拉伯建筑别墅里,欧扬和晓鹿正各自抱着孩子,粉红的苹果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小胳膊腿香藕似的粉嫩,可招人疼爱啦,杜慕清鼻青脸肿地从楼上缓缓踱步到客厅,晓鹿怀里的小姑娘看到他咿呀咿呀的笑着,要爬到他背上骑大马。
杜慕清勾唇笑了笑,走过去抱起她,拍了下她小屁股,高高举过头顶,轻轻一放,慢跑起来,小姑娘还不会说话,却笑得分外得意,揪住他头发,口齿不清地模仿着:“驾,驾!”牙还没长齐就急着说话,杜慕清笑呵呵地配合他,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马蹄声。
虽然昨天高仰止过来时挖苦他说:“变奶爸了啊,瞧你这点出息,半夜给小孩换尿布值得你高兴到忘记签合同?”
他笑说:“你不懂,这是自己的闺女,心里踏实。”说完以后,恼得杜慕清和欧扬一起围攻他。
刚开始孩子生下来时,他临场退却,害怕孩子不是他的,后来亲眼看到闺女胳膊上的梅花痣,他就确定了,这样的梅花痣他胳膊上也有,完全不用作亲子鉴定就可以确认这姑娘是他的血脉。
可欧扬有白纸黑字的亲子鉴定,明明确确地写了DNA比对结果和他百分之八十相似,杜慕清那个傻X给他白养孩子还一副高兴得上青天的鸟样,他实在是看不惯,要不是陆赛男接受杜慕清财产馈赠,他早就将杜慕清扫地出门了。但眼前这些都不重要,陆赛男最近很少回家,一直在策划公司的事,即使他们现在在也门、摩洛哥各地拥有各自的石油生意,她还是在国内按部就班地进行传媒公司扩张,同时大刀阔斧地在日内瓦新建了办事处,完全进化成职场女王,扔下他们很少,极少回家,最杯具的是听说秦桥时常会找她,让他有种很深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