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到齐,谢渺与崔慕礼坐着,揽霞与拂绿垂首站着,好一会,谁都不曾出声。在一片难耐的沉默中,崔慕礼终于开了口。
“四天前,泉海山庄发生了一桩命案。”他端起那杯已经冷掉的茶,动作优雅地用茶盖撇着浮沫,并不入口,“有人称,当晚在附近见过你们三人。”
谢渺与拂绿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为表无知,便故意做出惊讶的模样。倒是揽霞,真情实意地倒吸一口冷气。
一切尽入崔慕礼的眼底。
揽霞动了动嘴,随即被拂绿暗暗掐住胳膊,回过神来,立马安静如鸡。
谢渺思忖片刻,蹙眉问道:“表哥莫非怀疑,我们三人与那桩命案有关?”
一本正经的疑惑。
崔慕礼失笑,食指悄然摩挲着杯上的青瓷花纹,“此言差矣,我不过是想向你们打听打听,是否遇见过可疑人士。”
揽霞眼睛一亮,正想举起小手抢答,再次被拂绿从背后狠狠揪住嫩肉,当下痛呼出声,眼角淌落两滴晶莹。
她痛得想骂人,遇上拂绿警告的眼神后,又委委屈屈地忍下来。
怎么什么都不让她说!
谢渺选择性眼瞎,看不到她们的任何小动作,只将注意力都摆在崔慕礼身上,如学生上课答题一般,认认真真地回答:“那日暴雨,我们路过附近破庙时进去躲了阵雨,不曾见过任何人。”
“哦?”漆黑深眸转向站着的那两人,崔慕礼似笑非笑,“你们呢,可曾见过可疑人士?”
他语气虽淡,却突生几分威压,一股无形的凌厉弥散,叫人不觉压力倍增。
拂绿感到背后发冷,揽霞则反应更甚,心跳几乎失律,险些便要据实交代。
倒是谢渺似毫无所察,四平八稳地望着他,眼神疑惑中透着股无辜,“崔表哥信不过我的话?”
崔慕礼回望,视线纠缠处,仿佛有什么在无声较量,无人胆怯,亦无人退步。
良久之后,崔慕礼眸光微动,轻勾唇畔,“我相信表妹。”
一锤定音,就此揭过。
*
谢渺送崔慕礼离开,肃脸转身,示意拂绿与揽霞跟回书房。
拂绿关好门,揽霞迫不及待地出言询问:“小姐,您方才为什么不让奴婢说话?”
“拂绿,待会将这杯子扔掉。”谢渺将案上那盏碍眼的冷茶推远,“你想说什么?”
揽霞耿直道:“咱们明明在破庙里见过那人,他身上还有血,正符合二公子口中的‘可疑人士’。”
小脸正义凛然,一副大公无私、惩恶扬善的样子。
谢渺:……心累,不想说话。
她看了眼拂绿,拂绿知意,道:“那桩命案,死者叫郭阳,是个无恶不作的人渣。我听闻,他平日里便欺男霸女,犯下不少命案,此次出事,并非他人所为,而是他自残所至。”
揽霞难得机灵一回,“既是自残,二公子为何要去查案?”
拂绿道:“那人颇有来头,想必二公子是受人所托。”
揽霞执着道:“按你的意思,闯入破庙那男子既然无辜,我们告知二公子又何妨?”
拂绿噎住,“这……”
她求助般看向谢渺,谢渺淡声道:“揽霞,你又糊涂了。”
揽霞茫然眨眼,“小姐?”
“郭阳死于自残或者他杀,跟我们有关系吗?”藏在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谢渺的神情近乎麻木,“世上死一个人渣,便少一些姑娘被残害。至于替人渣追查真相……何来的必要?”
“但按大齐律例……”
“大齐律例,是否替那些被他残害过的姑娘伸张正义?她们死后,是否有人站出来替他们敲鼓鸣冤,将凶手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