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的雪白,和血液的鲜红,是那一天在独柳树外面围观的人们印象中最深的色彩。
劫法场之类的戏码,向来只有话本中才能出现,对于此,看客如何不热烈?整整一年,这件事都是街头巷口,茶馆酒楼出现得最多的话题。
从那天晴朗温润的天色,到爆发呼啸着的重重剑气,甚至一切结束后,沙地都被削凹陷了三寸,桩桩细节,不知真假,都在人们口中热情谈论着。
那个又灵又狠的小娘子,最叫他们称奇,不仅为灵动缥缈的身法,更为诡谲奇妙的剑招。至于她那副漂亮长相,人们都无心欣赏探讨。
当日围观的人里不乏拳师剑客,他们也没看出她使的剑术是什么由头。表面上,它们简单质朴,似乎没什么特别,但一旦出招,便是变化无穷。
“那是道术!”见多识广的侠客说着,“那小娘子一看就是道宗出身,她把道法蕴含在了剑招中,是以无法用平常理论衡量。”
“她看上去未过双十,年纪轻轻,竟会有如此造诣?我不信,定是什么邪门妖术……”
“邪门妖术又如何?你没见人家是公主护着的人,啧啧,若是公主迟来一步,她莫非要把场中人屠尽?”
这些讨论,清清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说的倒是不错,如果蒙阶盖丽没有带着润月真人翩然而至,她是真的收不住手。
漫长孤寂的旅途中积攒的厌倦,和所思所念之人的爱别离,以及在长安城中徘徊忐忑的半个月。这些积压日久的情绪如一重重沙石,终于在那一天彻底爆发燃尽。
在惨呼和刀锋中,她浴着血,踩着残肢断臂,一步步杀到了刑场高台之上。
少年乖巧极了,他顺从地被一路拖着,不声不响,只在有人偷袭的时候捏捏她的手,作为提醒。
以防逃跑,他身上穴道皆被提前封印住了,是一点力也使不出,只能仰仗从天而降的师姐,作为唯一的依靠。
打到后面,她竟然有闲心同他说话。
“你怎么会被人捆在这里?”她一剑斩断攻来之人的手臂,头也不回地问他。
“我杀了李珏,”少年脸上沾了血,气喘吁吁地笑,“当着一众朝臣的面。”
清清冷笑一声:“当面?原来你是自己求死,是我多此一举了。”
“是宗主让我这么做的,你不来,她也会让我脱身。”
“那她来了吗?”右侧冷不丁射来一支箭矢,清清翻身避过,发丝甩拂过裴远时的脸庞。
少年又笑了一下:“她一直在看着我们。”
“哼,我就知道,宗主就这么喜欢捉弄人……”
最后,蒙阶盖丽带着大批人马呼喝而至,演了一出刀下留人的精彩好戏,才终止了这场杀戮。
在被双双带走之前,裴远时握了握少女的手。
“我一直在想,师姐会不会来……”他看着她,轻声说着。
“我一定会来,你以为我没有本事救下你?”清清不满地说。
“当然有这个本事,”少年低笑着吻上她的手背,“你漂亮极了,师姐,我不会忘记这天。”
回报他的,是少女不屑的冷哼。
当然,这样消耗精力和道韵的代价就是,接下来几乎大半个月,她都空空乏乏,如同一具空壳肉体。
蒙阶盖丽是最欢喜之人,她来来回回地夸:“太美妙了,太美妙了,好孩子,你那日供给我的愿力丰沛纯粹,我法力几乎顿时回了十成十。若不是心疼于你,真想再来几回……”
清清觉得,自己像一个饱受剥削的佃户长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若非必需,再也不使玄华术,让这狡诈女子得了便宜。
太子被刺死的罪魁祸首被救下,朝臣们本孩绝不放过此事,但长公主施施然排出了一系列铁证,登时让她大哥蒙上数不尽的罪名。
勾结外族,里通敌国,残害忠良,弑父杀母……
桩桩旧事被翻出,李珏特意将定西军的动向透露给外族,才叫军队受伏大败,事后更将罪名推给战死的裴将军。
先帝服丹,最先是来自于他的怂恿支持,他等不及父皇寿终正寝的那天继承皇位,只想剑走偏锋,使出邪诡计谋来把控皇权。太子太傅得知此事,他便杀了恩师,至交好友连番劝阻,他便借刀杀了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