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人,任何关于家族离散、加官进爵、兄弟安危的威胁,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刘狮子也不认为自己那套还不够完善的家国天下理论,能在劝降中起到什么奇效。
所以他笑道:“只是试试罢了,这信是写给活人看的,就算不能劝降冶国器,也能劝降其他人,不会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有必死决心。”
其实最重要的是,他的军队已经行进至距离上川口仅有四十里的老鸦峡西口。
这里是整个河湟谷地最狭窄的峡谷地段,刘承祖部先锋军率先占领了这里,才能让大军在此从容通过。
这不可避免的延缓了他的进军速度,军队通过这座峡谷需要两天,同时后方重炮也需要两天时间才能拉到前线。
何况刘承祖麾下的镇海营士兵已乔装打扮成逃难百姓,去往东边探查路况与堡垒守军的情报,就算不派人劝降,刘承宗也必须在这逗留两日。
樊三郎听见他说这信是劝给活人看的,才恍然大悟,这才说出心中疑惑:“我就说嘛,去哪里给他封世袭指挥使。”
西宁是不可能了,元帅府也不需要在其他地方册封世袭指挥使,但这如果只是嘴上说说,那就很简单了。
不过她却没想到,刘承宗饮下口茶,非常认真道:“他如果来降,我就封他世袭指挥使,真封。”
“封哪里去啊?”
刘承宗随手指向自己的帅案,道:“你往那张舆图西边看看。”
樊三郎依言照做,在舆图上寻觅,刘承宗的舆图包含范围非常大,尽管青海湖以西有大片空白地带,但几乎包含了他们所知道的所有地方。
她先看到的是大小揣旦,但她觉得那是给虎墩兔大汗留的地方,便从那里往旁边看,问道:“威定?”
威定是格尔木的古名,刘承宗却又摇摇头,道:“我说土司于国家有功,他们的功绩是世代镇守西北边陲,在朝廷难以管辖的地方代王行事,你看揣旦也好、威定也好,有哪里是我过不去的地方吗?再往西看。”
刘承宗在心里是认定了元帅府跟虎墩兔必有一战,允许虎墩兔暂居揣旦,为的就是将来反目动手打起来方便。
樊三郎再往西看,眼神定住,看看舆图、看看刘承宗,那边都是草图了,是失里给标注的地方,她小心问道:“安西?”
“哈哈哈!”
刘承宗憋了很久,终于鼓掌笑道:“对,就是安西,喀什、英吉沙、叶城、莎车、和田、库车,那是我很难去到地方,在天山以南建立功业宣扬王化,才算土司对国家有功。”
那是樊三郎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她摇摇头没再多说,也没啥好说的了……把土司扔到大小揣旦和德令哈,别人就已经未必愿意去了。
樊三郎可不是过去对军事一无所知的小女孩了,她知道行军需要的一切准备、知道战斗该在哪里打响。
把军队扔到安西去,不要说那里的地如今还有主儿,就算是无主之地,单单如何一路奔袭过去就是大问题。
最关键的是,在西北打一场仗,对元帅府没什么意义。
樊三郎感觉到刘承宗对疆域非常偏执,他们取得康宁府就有些得不偿失,南方的物资运不过来、北边的支持送不过去,却分散了大量有才能的官员大将。
如果再向西北打一场仗,分散更多人手还不算大问题,两次越过雪山大漠天险的战争,收获都会非常小。
她打算有时间好好劝劝刘承宗,叶尔羌和吐鲁番的存在对元帅府没有威胁,但不是现在。
很快,冶秉乾的劝降信就写好了,心情忐忑地送到帅帐,待刘狮子看过书信,出乎他的预料,刘承宗居然让他亲自去送这封书信。
冶秉乾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刘承宗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那,那大帅我还回来么?”
刘承宗被逗乐了,哪儿有这么问的啊,他先是露出笑意,待笑意收敛才起身郑重道:“我希望你能跟莪共谋大事,但你兄长在那边,劝他帮他,都由你,再次相见可能就是兵临城下了,一路平安。”
冶秉乾愣了愣,缓缓小幅度点头,末了又听刘承宗叫护兵把佩剑还给他,护送他离开元帅府军队的控制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