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回中卫。
他是这个凌晨,阵亡的第三十八名士兵,而他们只有一张鲜血淋漓的马皮。
贺虎臣就算翻遍全军,都找不出第二张用来裹住尸首的席子,他怎么把这个抱鼓手带回中卫!
他并没有非常悲伤,只是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绝望。
抱鼓手回不到中卫,他们都回不去了。
只是战局不会给他丝毫机会展露自己的情绪,身处战争中的人不配拥有情绪,仅仅过了一刻钟,另一次炮击再度袭来。
这次有两颗炮弹准确地落进壕沟里,砸死一人,还伤了五名士兵。
更多的死亡,还有更多的阴霾笼罩在阵中每个人的心头,直到天光泛白。
赶在太阳升起之前,驻守后阵的参将突然跑来,满面又惊又喜,返身指着东边说看见了火把光亮。
贺虎臣急忙过去,东边远处确如部下所言,在清晨深蓝色的微光下,大片阴影中朦胧的火光正朝这边缓慢蔓延而来。
他的脸上一瞬间露出狂喜之色,紧跟着又尽数收敛,急忙派人过去,眼看东边的蒙古兵三五成群的游荡,急忙让两名骑兵牵上六匹战马突过去,看看是不是尤世禄率军过来了。
不过两名骑兵才刚跑出去,就让贺虎臣的心沉到谷底……蒙古骑兵,对那两名骑兵视而不见,没有任何拦住他们的想法。
那片朦胧的阴影停在远处,直到过了很久,两个人六匹马,只回来一个垂头丧气的士兵,拜倒在贺虎臣面前,满面绝望道:“大帅,没援军了,那是敌军,敌将说他是元帅府参将杨耀,尤帅……尤帅跑了,跑回兰州了。”
临近清晨,淡蓝色的天空下,河谷的能见度很差,一脸倦容的杨耀骑在马上,带队缓缓按辔而行,从昨日傍晚到今天清晨,这个夜晚对他来说比对贺虎臣还要漫长。
太晦气了。
杨耀向东进攻,几乎没有任何战果、没能取得任何一颗上将的人头。
他知道延绥镇有个贺人龙,在土堡城上,刘承宗还专门拿望远镜让他远远看过贺人龙长什么样。
但他从没想过,贺人龙居然那么能跑。
官军大营的火不是他放的,他刚靠近官军大营,那火就烧起来了,留守营中的官军一阵风般得就往东跑了。
杨耀进山台扑了个空,留下千总杨承祖救活,率军向撤退的官军追击过去,撵了四十里路,仅追上两个土把总,根本追不上逃跑的敌人主力。
最近的时候,他甚至能看见一个人牵了六匹马,拽着尤世禄逃跑的贺人龙,就是追不上。
甚至追到河口,他还看见了狮子营的老熟人贺勇,骑马跑到山坡上大声喊:“将军别追了,谢将军不杀之恩!”
等杨耀派马队去撵贺勇,这家丁头子跟主将一样能跑。
好在跑回来,流贼出身的杨承祖把在大营灭火的活儿干得不错,他没用水灭火,而是先让麾下两个把总队钻进河里,然后冲上山台把引火的军帐、棉袄弄到一边,抢救下两千余石粮草。
这粮差点把杨耀气死,火烧的厉害,但粮食变成炭的不到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官军大营里只存了往饱了吃十天的粮,就这点存粮官军也敢打仗?
倒是缴获的兵甲器械、战马驴骡不少。
就冲这点粮,杨耀率军西走的路上都没在土堡休息,下了俘虏兵甲,让他们扛上粮食往西走,路上碰到招降土堡伤兵的钟豹,干脆让俘虏好好吃了一顿,跟他们说跟了大帅,往后不挨饿。
再走上二十里,四千多号俘虏连一个闹事的都没有。
当三军在清晨完成集结,呈三面将官军大阵合围起来,杨耀策马跑到刘承宗身边,摇头道:“大帅,别打了,在外头架上锅开饭吧,跟他们喊,招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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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