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熹光殿。
“苏夫人,喝了这杯参茶就睡吧,殿下派人传话说大概要明天才能回来。”老宫女恭恭敬敬奉上参茶,和蔼笑容让细雨淋漓的夜暖了许多,“我去看看世子,下雨天凉,该给世子加床小褥子。”
“有劳姑姑了。”苏诗韵心里有事打不起精神,勉强笑笑一带而过。
老宫女应了一声点点头,转身去隔间看易宸思,关上房门的一刹,一抹阴冷自眸中闪过。
江山故曲Part。40
“对外已说明大皇兄是病薨,按道理当葬于内陵;在场亲见的士兵们我已经知会过,谁敢把今天的事透露出去满门抄斩,所以父皇不必担心有谁会质疑,您绝对不是在位时发生宫变的皇帝。”
易怀宇的语气里不无讽刺,而堂堂遥国皇帝只能忍耐,除了忍耐之外还要用颤抖的手一笔一划写下诏书。
大皇子病薨,太子位空悬,念二皇子保家卫国功绩卓著,深受百姓拥戴,所以太子之位由二皇子接替当之无愧。
“写、写好了……”把诏书双手递给易怀宇时,皇帝仍是战战兢兢。
“多谢父皇。”易怀宇面无表情接过诏书,扫了一眼后漫不经心地丢给偶遂良,“拿好,过两天挑个良辰吉日在朝上宣读,丢了找你算账。”
这么重要东西丢了他哪能赔得起?偶遂良无奈苦笑,刚把诏书仔仔细细收好,御书房外陡然传来迭声惊呼。
“皇上!殿下!不好了不好了!熹光殿起火了!”
易怀宇脸色陡变,不待通报的小太监话音落地,迅疾身影已冲出御书房外——熹光殿是他所居,虽然此时他人在御书房,可殿中还有苏诗韵和司马荼兰在!
上气不接下气跑回熹光殿时,冲天火势已经难以阻挡,易怀宇四处找了一圈,茫然的司马荼兰还在,苏诗韵和孩子却不见踪影。
“拿来!”抢过小太监手中水盆一股脑倒在自己身上,易怀宇疯了似的冲进大火中,直奔苏诗韵所住偏殿而去,任由司马荼兰如何声嘶力竭在身后唤他只作不闻。
他终于得偿所愿坐拥天下,这一切是早就与她约定好的,如今梦圆了,她怎可以离他而去?!
吞吐的火舌阻挡不了坚定步伐,炽热与炙烤没能让易怀宇死心,终于在一片火光中摸索进苏诗韵房间。这房间充满他与苏诗韵情浓意笃的回忆,即便是闭着眼也能找到卧房位置,踹倒被大火吞没的木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苏诗韵让易怀宇心惊胆战。
“韵儿?韵儿!”叫了几声,苏诗韵只动动眼皮,再无其他反应。
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易怀宇顾不得细想,打横抱起苏诗韵冲出房外,后脚还没有迈出,旁侧房间传来婴儿凄厉哭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易怀宇转身奔去,然而被大火烧灼过久的房屋已禁不住重量,就在易怀宇快要接近门口时,房梁轰然断裂,整间屋子顷刻倾塌。
一刹呼吸凝滞,心如刀绞。
房中是他和苏诗韵的骨肉,是她悲与喜跌宕起伏的凝结,没了这个孩子,苏诗韵定然悲痛欲绝,而他也会恨自己一辈子。可是他没有不死之身回天乏术,要如何才能冲进垮塌的废墟救回爱子?
犹豫间,微弱哭声渐渐不闻,咬咬牙一狠心,易怀宇抱着苏诗韵逃离火海。
若是保不住孩子,那么至少保住她——只要苏诗韵还活着,他们不是有的是机会再要更多孩子吗?就算没有,只要她还活着,他便别无所求。
一夜大火将熹光殿烧了个干干净净,因着那天宫变闹得人心惶惶,下人们都睡得较晚,所以在这场大火中遇难的人,只有易怀宇的第一个孩子。
那天从不信怪力乱神的易怀宇第一次怀疑,是不是这世上真有因果报应一说,不然为什么上天要把喜与悲同时降临在他身上?为什么他好不容易得到梦寐以求的社稷江山,还不等与最爱的女人分享这份快乐,他们感情的结晶就从这世间离去?
他还没有仔细看一看那孩子,还没有听孩子叫他一声爹爹,父子缘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断了。
直到第二天黄昏才醒来的苏诗韵对起火一事全然不知,茫然质问为什么自己会在陌生的房间里时,一屋*女太监全部黯然抹泪。
“韵儿,以后我很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就当思儿从来没有出生过,好不好?”狠下心说出残酷事实,在苏诗韵一声呜咽哭碎肺腑的同时,易怀宇也再保持不住那份硬撑的冷静,双臂紧紧箍着痛不欲生的妻子,双目赤红如血。
之后整整半个月,苏诗韵不是浸在泪水之中便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