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水镇,日头斜挂在东南方向。
这已经是锦衣卫围困杜如海家的大院的第七天,角落的小院里,杜月娘正坐在庭院中的石桌前默默垂泪,她这几天忧心如焚,夜不能寐,既想马上见到儿子,又唯恐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内心极其矛盾!
她想起七日前,一伙锦衣卫突然来到响水镇,足足有百余人,将她们家四面包围起来。这些人着装和当年杀入他们家的那些锦衣卫一般无二,为首的有两人,一个是长着一脸狮子般络腮胡的的中年人,她听到有人叫他八爷,后来知道他本名叫屠雄烈,在锦衣卫十三太保中排行第八,另一个是整张脸都隐在面具后面,看不清面容和表情的高瘦青年,那些锦衣卫似乎叫他十三太保,具体名称不详。
这些人围住杜家大院以后,并未全部进来,只有八太保屠雄烈带着八名锦衣卫进入院中,声称要捉拿朝廷钦犯樊忠的逆子樊简。当时父亲和大哥青云,四师兄燕书墨和弟妹司芸依都在家中,便上前与其理论,告诉他樊简并不在家中,而且樊忠也不是朝廷钦犯,而是在土木堡之战中壮烈殉国的英雄。没想到那屠雄烈十分蛮横霸道,不仅不听解释,还坚持要入室搜查,这大哥三人也都不是能够忍气吞声之人,于是双方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这屠雄烈表面看起来粗野,武功却十分了得,一柄金背砍山刀用得出神入化,大哥和四师兄打算尽快将其拿下,于是联手与他打了起来。弟妹司芸依早年也曾是一名锦衣卫,不仅武功高强,脾气也十分火爆,人送外号“黑凤凰”,不过自从嫁给弟弟杜青林之后,这些年相夫教子,脾气已经变得温和了不少。然而那天,他被这些锦衣卫的嚣张气焰和蛮横行径所激怒,就仿佛当年的“黑凤凰”又被激活了一般,抽出宝剑独斗那八名锦衣卫,并且一口气连杀对方五人。
大哥和四师兄两人毕竟都是紫霄宫的一流高手,任意一人实力都与屠雄烈不相上下,联起手来威力更加惊人,没用多长时间,便也已经取得上风,那屠雄烈左支右绌,极为狼狈。
眼看进入杜家大院的九人只剩下四人,并且也都支撑不了多久,那屠雄烈猛地一招逼退大哥两人,冲着院外喊道:“老十三,你再不出手的话,我们都快被杀光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大门外面响起一声略带鄙夷的讽刺声:“老八,你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九个人都打不过三个,还被人家杀了五个人!”
八太保屠雄烈似乎对这位十三太保颇为忌惮,闻言脸上现出怒色,但是却并没有回怼,而是咬牙切齿道:“废话少说,这几人确实厉害,似乎是紫霄宫的,不信你过来打!”
他话音未落,屋顶突然闪现出一人,正是那个带着面具的瘦高青年,此人身法极为高明,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已经冲到弟妹司芸依面前,其他人急忙退开。两人只打斗了三五个回合,司芸依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先是手中宝剑被他空手夺去,紧接着左右两边肩膀各中了他一掌,双臂顿时举不起来,失去了战斗能力。
他又转向大哥和四师兄两人,局面顿时变成二对二,大哥与四师兄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紫霄宫的方向,便向那实力更强的年轻人冲了过去。四师兄会意,一边与八太保对战,一边悄然向墙边移动,突然间手中铁扇合拢,从中射出两枚飞镖,直奔屠雄烈的面门。屠雄烈慌乱之中急忙翻身后撤,勉强躲过飞镖攻击,却发现四师兄已经飞身出了院墙,奔着紫霄宫方向而去,显然是回去向宗门报信,搬请救兵。
局面再次变成大哥以一敌二,他拼死抵挡了十余招,便被那十三太保一掌打中胸口,恰好倒在屠雄烈的脚下,那人见状,狞笑一声举起大刀,眼看大哥就要毙命在此人刀下!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圈外的父亲突然大吼一声,顾不得自己不会武功,奔着那屠雄烈就冲了过去,想要用自己身体拦住屠雄烈,将大哥救出来。没想到那屠雄烈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大刀在空中转了一个方向,冲着父亲斜劈了下去,可怜父亲毫无准备,立时惨死在大刀之下!
屠雄烈杀了父亲,长刀还想继续劈向大哥和弟妹,没想到的是,那名十三太保却将屠雄烈拦了下来,用不容质疑的语气道:“我们的目标是樊简,这些人留下来比杀了更有用处,因为只要他们还活着,樊简就一定会回来!”
屠雄烈只好极不情愿的收起大刀,愤然走出大门。那十三太保用隐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逐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然后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我们会向外放出风声,如果七日之内樊简还不出现,你们活着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一律按照朝廷钦犯的亲属对待,你们就祈祷他在这七天里出现吧!”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到院外,那些锦衣卫也抬着尸体跟了出去,家里人这才扑上去收殓父亲的尸体。从这天开始,杜家大院就被彻底封锁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实际上也没有人进来,自从四师兄冲出去以后,便再也没有音信,紫霄宫的反应异乎寻常的平静,并没有派任何人进入杜家,似乎这件事并未发生一般。
门外匆忙的脚步声将杜月娘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她看了一眼门外,是弟弟杜青林。父亲被杀,大哥被打伤,弟妹也被打伤,一家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他这些日子成了家里的主心骨,既要料理父亲丧事,还有帮两人疗伤,还要处理家中一应大小事情,好在那十三太保对那些锦衣卫约束极为严格,并未有人进来滋扰,所以这七天过得还算太平,但是每个人心中的忧虑和恐惧都与日俱增,到今天已经达到极限。
杜青林进门便道:“姐姐,还有一刻钟便是正午时分,到了那十三太保约定的时间!”
杜月娘点点头,问道:“大哥和弟妹的伤势怎么样了?”
杜青林闻言,顿时脸色暗淡下来,叹息道:“父亲说,大哥中的是狮鹫峰的七煞掌,体内七煞真气极为霸道,当世只有简儿的奇正相生真气可以化解!云依中的虽不是七煞掌,可是两个肩膀的已经骨折,短时间内无法移动,更没有办法战斗!”
杜月娘脸上露出绝望之色,莫非八年前的惨剧,注定要在她身上再次上演吗?上次是公公和叔叔拼死保护他们逃出京城,这次的对手比之前更强,可是家里唯一两个能打的人却都已经受伤,还能指望谁来拯救?
仿佛上天在回应她的呼唤一般,就在她起身想要离开小院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她猛地转过身去,望着身后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顿时感觉自己心脏漏跳了半拍,震惊得呆立在原地,双手不自觉的掩住了嘴唇,连日来的痛苦、委屈、压抑和惊吓,一起化作决堤的泪水倾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