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勾心斗角,枪来炮往的生活,真的很累。只怕她应付了这些,倒把两人之间最真挚的情感给消磨殆尽了。
她不要将来的那个人,为怕她受到伤害,而忧心忡忡,愁眉不展;而她也不用为他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她与他,做这世间最俗气的人,过不很精致的生活,哪怕是你淘米我洗菜,共同教养孩子,也其乐融融。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要如何的体面,如何的鹏程万里,如何的出人头地,如何的世荫富贵。她更懂得,树大招风,如果一个人要得越多,承受得就会越多,就会被俗事所牵扯绊,做不回原来的自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同样跟她一样胸无大志,同她一样随遇而安,同她一样对于这个世间没有太多的苛求,这已经足够。
她回眸一笑,眼里有淡淡的歉意:“只怕我要辜负耶律公子的期望了。”
耶律齐南眼中锋利的光芒一闪而逝,略为讶然的神情里带着些许受伤。只不过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平日的神情,淡淡问道:“这么快就拒绝我?不再好好想想?”
傅清玉失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倒觉得,耶律公子找上我,是不是有些可惜了?像耶律公子这样高瞻远瞩的人,应该找一个像你一样有着雄心壮志,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贤内助才是。而不是像我……”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而不是像我这样无欲无求的人。”
“你是在讽刺我的野心吗?”耶律齐南犀利的眼神盯着她。
傅清玉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威胁不了她。
“其实,一直以来我很欣赏有野心的人,有野心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不适合我而已。”
耶律齐南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回头望着脚底下无边无际的草原,声音有些暗淡:“其实也并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会有野心,只不过每个人的际遇不同,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他必须强悍,否则的话将无法在这个世上立足。”
傅清玉看着他,忽然有些同情他。不错,如果他真的是漠北民族的贵族王子的话,那他必将承受更多常人无须承受的东西,也将失去更多常人拥有的东西。因为,底下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耶律齐南冷冷道,“我们草原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怜悯。”
傅清玉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我并不是怜悯你,我能理解你的无奈,所以,我很佩服你。”
“无奈?”耶律齐南忽然狂笑起来,笑过之后的神情在傅清玉看来,更是落寞。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因为我的身份,别人看我的眼光总是羡慕的,羡慕我有这样至高无上的地位与荣耀……你却说我无奈?太好笑了……”
他又再自顾自笑了一会,傅清玉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神色由喜转悲,渐渐浓重的哀伤袭了上来,他深深叹了口气:“傅清玉,真的被你说对了,别人以为我很风光,其实我一直都很无奈。能这样看透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接着他又再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却不能答应跟我回草原,真是可惜了……”
傅清玉低下头,不想再说拒绝他的话。
耶律齐南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幽幽地问道:“他对你好吗?”
傅清玉抬起头来,很惊奇地看着他,这样他都知道?
渐渐的,她的唇边绽开一朵笑容:“很好,真的很好。”
傅清玉的笑容不加掩饰,耶律齐南从中读到了幸福的含义。他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傅清玉的肩膀:“那我就可以放心地回大草原了。”
他的话令傅清玉感动。她问他:“真的要回去了?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耶律齐南道,目光中似有不舍,“你要好好的,如果赵家那小子胆敢欺负你的话,你就告诉我,我不会放过他的”
傅清玉笑了起来,问道:“有酒吗?”
耶律齐南有些疑惑地解下身上的酒袋递给她。
傅清玉伸手接过,再看看峭壁边上的野毛竹。
耶律齐南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一转,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飞身而起,抽出腰上的弯刀,“刷刷”几下就砍了一根毛竹下来,取中间有节的两段,削成两个竹杯的样子。
傅清玉笑道:“耶律大哥好快的身手。”拿过竹节杯,拔掉酒袋的塞子,斟满两杯酒,自己执了一杯,另一杯递给耶律齐南,朗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耶律大哥,我这个做妹妹的敬大哥一杯”
言下之意,已经将耶律齐南当成是大哥了。
耶律齐南怎能不明白傅清玉的意思?他伸手接过,爽朗道:“干”
傅清玉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杯酒就干了下去。漠北的酒果然浓烈,不一会的功夫,傅清玉的脸上便泛起红晕来,显得更加俏丽。
“好样的果然有我们草原儿女的风范”耶律公子赞道。见傅清玉欲斟第二杯,忙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杯就已足够,你要知道,你我的情谊,无须用酒盏来衡量。”
傅清玉感动地望着他。她知道,漠北民族的人好酒,喝得越多感情就越深厚。他之所以阻止自己,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已表明,哪怕不用喝酒,他们也是非同一般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