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王夫人去王熙凤处大闹一场,闹得府里人尽皆知后,贾政回来也是吃了一惊。
只是到底多年夫妻,他又不是个惯会和女人说话的,一时气结,也只关上门来训斥了几句,又发话让丫鬟仆妇跟着,要她亲来给老祖宗赔罪认错,一应如何处置,都按老太太的话。
贾母听说时,王夫人已经由周瑞家的,并几个婆子陪着,来了自己屋外站着。
再一打听,那家政竟已去了赵姨娘处歇着,说是晚间在外应酬,喝多了些,已经吃了醒酒汤睡下了。
旁人倒是还好,贾母自己反气笑了。
往日里她对这个二儿子多有偏疼,别说贾赦,她自己何尝不知?
只是大儿子贾赦好色好酒,只知享受,根本一点能为没有,整日家只知道抱小老婆,旁的一概不理。
年轻时还说人人都如此,如今上了年岁,益发不尊重起来,贾母早对他没了指望。
只是不想这从前看着还略有些当年国公爷风度的家政,也只是个枯读诗书,实务上并无担当的。
从前家里大事他便不耐烦理会,一应都交给琏二夫妻两个,一则有贾母看着,二则贾府到底世家底蕴仍在,并没出过什么岔子,贾母也由着他逍遥自在,整日家不是和那些清客相公们吃酒作诗,就是和那些同僚把酒清谈,只凭他自在,横竖闹不出什么大事。
可如今家里他媳妇当众辱骂小产侄媳妇,这样的话一旦传出去,轻的,说是他媳妇不尊重侄媳妇,可往大了说,那就是不尊重侄儿,两房不和,再甚者,牵连至王家,或者说是王家长辈欺辱晚辈,或者说是贾家怠慢王家,那都是有的。
有眼下这般重重恶果,皆因他素日冷落媳妇,更遑论规劝纠正。
然则,如今出了这样大事,政儿不知回头检讨自身,规劝训诫妻子不说,竟还这般我行我素,再不能尽心一点,却实是叫人寒心。
如此细思一回,贾母倒是有些心灰意冷,索性称病,不再多看这蠢钝儿媳,省得听她哭闹头疼。
谁知道赶她回去她也不肯安生,一路走一路哭,听说哭了半个多时辰,闹得阖家不得安宁,几个丫头都过来劝。
贾母烦不胜烦,干脆命鸳鸯出去传话,如今只扣她一年月银,每日里料理完家事便去佛堂枯坐休息,食素三月,以观后效。
若再哭闹,那便一辈子伺候佛前,月钱也再不用想了,尽数换成香火钱便是。
如此威胁一番,又使了下头婆子再劝,方才安下来。
可惜,这安宁也不过一晚便没了。
虽则她已算是从轻处罚了,可这儿媳显然并不领情,一晚之后,不过次日一早,便差了彩霞来回。
说什么佛堂清冷,太太当晚便染了风寒,为不过了病气给老太太,暂时不来请安了。
之后她人倒是真不来了,只是三不五时便要闹上一回,不是说风寒,就是不惯吃素,又说佛堂熬药不便等等,搅得贾母现在听到她声音就要皱眉,只望她日子久了,闹倦了,也就放弃了。
不想,如今不光没消停,居然还跑来她跟前闹了。
王府。
“这是姨老太太的意思?行,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王熙凤说完,吩咐平儿给了传话的丫鬟看赏,这才又回过头来,照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人和她前世的面容本有十分相似,传来时小产失调,面色不好,憔悴不少,只是她安心调理这些时日,又有空间中的灵泉水滋养,已经恢复回来。
如今揽镜自照,只觉姿容绝美,不过最关键的,是她知道这几日时机也快到了,早早有了准备。
因此,虽然她现下浓妆艳丽,却依旧掩盖不住面上苍白神色,虽然难掩绝色,却还是一眼便能看出气色依旧不是很好,回思林黛玉的病容,王熙凤觉得自己模仿得很是成功,于是放下了镜子,心里很是满意。
她是不想卖惨的人,但自己到底是已嫁的闺女,王府的事不好插手太多,况且她时间也有限,与其想借口推辞,不如直接装病来得省事。
况且,她不病得一看就要不行了,贾府以后又怎么肯放她和离?
“发钗也给我换个华贵的,前头要那支偏凤钗,后头再加两支小金钗,都要那红木镶螺钿的小匣子里的。”
王熙凤病后穿戴一直偏素,人都当她是小月无心妆容,因此不疑有他,只是现下不同以往,还是要仔细些才好。
她这样一边说着,平儿早已回身去取,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东西已经拿来,对上绿珠惊讶的眼眸,她笑道:
“知道今天日子特殊,奶奶怕是有用,我昨儿去库房取衣裳料子,顺手拿了出来,今儿果然奶奶就要了。”
跟在后头的一个小丫鬟绿珠听了,忍不住掩唇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