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敏敏左手抱着聂小文,右手提着一筐鸡蛋,身后还跟着个聂小佳,往屋里走。
聂小佳的视线落在饭桌上,看着已经被吃得空空的盘子,吞了吞口水,想着刚才盘子里装的是什么。
“金玉姐,我是来看看你的。”靳敏敏笑着说,“之前是我不懂事,你过去帮我这么多忙,但我都没想着来感谢你。这里是孩子姥姥送过来的鸡蛋,鸡蛋特别好,你拿着吧。”
“不用,你刚出月子没多久,也是补身子的时候。”孟金玉说,“留着你和孩子吃吧。”
靳敏敏将那篮鸡蛋放下来,找了个地方坐下,犹豫着开口:“金玉姐,我来是想要说说自己的难事……”
孟金玉忽然明白了什么。
“丢了公社小学的工作之后,我很后悔,但是校长不打算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只能下地赚工分,可下地真的太累了,我刚生完孩子,只要一弯腰,浑身都疼,真吃不消。”
“听说你那边有跟红星服装厂合作的名额,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跟着你一起学习?”
“金玉,是你告诉我的,女人得靠自己。我现在也想靠自己的手艺挣钱,改善孩子们的生活,你就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帮我吧。”
这一回,靳敏敏没有哭,因为她知道孟金玉不吃这一套。
眼下,她在孟金玉面前表现出独立自主又坚韧不拔的形象,语气也足够诚恳。
一篮子鸡蛋,甭管对谁家来说都是稀罕的,送了这么厚的礼,孟金玉总不会拒绝了吧?
靳敏敏正这样想着,却听孟金玉缓缓开口了。
孟金玉说:“王婶子被她男人打了,想要回娘家,但娘家人嫌弃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就只好找妇联,妇联不是不管,但家务事能怎么管?批评教育了一次,也就只有一次,何主任总不能趴人家两口子床底下守着,看王婶子有没有再挨打。”
“村口数进去第三间房子里住的那个宁兰,小姑娘原本会念书,长得也好看,可初中升高中那年考试的时候,她生了一场大病,病得双腿麻痹走不了路,从此以后再也读不了书了。她下不了地,也不可能去找工作,只能待在家里,这么多年了,还靠她年迈的父母养着。”
“还有张晓春,当初她和她丈夫都是知青,两个人在村里结婚,说好了将来想办法一起回城。可没想到,她丈夫先走了,他带着儿子回城没多久,就说要跟张晓春离婚。晓春是个胆小怕事的女同志,娘家也没有底气,没法闹,只能同意和他离婚。那之后,她才听说,她丈夫在城里和别人好上了,儿子还喊别人‘妈’,喊得亲热。”
孟金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直到看着靳敏敏的脸色越来越差,才淡淡道:“你是不容易,但咱们这个村子里,哪个女人过得容易?”
很多悲哀,是时代的局限,女人无法为自己做主,成了附属,于是慢慢地,她们开始习惯。
可难道,她们从来没有在心底挣扎过吗?
正是因为还有向上的心,还试图翻身,这些人才会一个个找上孟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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