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婆并不径答,沉吟半晌,说道:“刘正风是衡山派中高手,曲洋却是魔教长老。双方乃是世仇,如何会合撰此曲?此中原因,令人好生难以索解。”
令狐冲虽未见过那婆婆之面,但听了她弹琴吹箫之后,只觉她是个又清雅又慈和的前辈高人,决计不会欺骗出卖了自己。听她言及刘曲来历,显是武林同道,当即源源本本的将刘正风金盆洗手前后之事一一照实说了,只略去了杨逍遥就是杨莲亭一节。
那婆婆一言不发的倾听。令狐冲说完,那婆婆问道:“这明明是曲谱,那金刀王元霸却何以说是武功秘笈?”
令狐冲当下又将林震南夫妇如何为青城派及木高峰所伤,如何请其转嘱林平之,王氏兄弟如何起疑等情说了。
那婆婆道:“原来如此。”她顿了一顿,说道:“此中情由。你只消跟你师父、师娘说了,岂不免去许多无谓的疑忌?我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何以你反而对我直言无隐?”
令狐冲道:“弟子自己也不明白其中原因。想是听了前辈雅奏之后,对前辈高风大为倾慕,更无丝毫猜疑之意。”
那婆婆道:“那么你对你师父师娘,反而有猜疑之意么?”
令狐冲心中一惊,道:“弟子万万不敢。只是……恩师心中,对弟子却大有疑意。唉,这也怪恩师不得。”
那婆婆道:“我听你说话。中气大是不足,少年人不该如此,却是何故?最近是生了大病呢,还是曾受重伤?”
令狐冲道:“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那婆婆道:“竹贤侄,你带这位少年到我窗下,待我搭一搭脉。”
绿竹翁道:“是。”引令狐冲走到左边小舍窗边。命他将左手从细竹窗帘下伸将进去。
那竹帘之内,又障了一层轻纱,令狐冲只隐隐约约的见到有个人影,五官面貌却一点也无法见到,只觉有三根冷冰冰的手指搭上了自己腕脉。
那婆婆只搭得片刻。便惊噫了一声,道:“奇怪之极!”过了半晌,才道:“请换右手。”她搭完两手脉搏后,良久无语。
倘若是杨莲亭在此,不但认得出这‘婆婆’的声音,就连区区轻纱也无法阻碍杨莲亭如炬的双眸。
轻纱后面的女人哪是什么婆婆,明明就是任盈盈。
稍后,对这帮自己证明了清白的‘婆婆’,心生感激之下的令狐冲面对任盈盈的询问,如果找到了一个倾诉之人一样,隐去一些不能说的秘密之外,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经历和心事都娓娓道来。
待到令狐冲告辞离开之后,任盈盈方才轻纱后走出。
绿竹翁当即不解道:“圣姑,为何要对这华山派弟子……”
任盈盈一摆手道:“我自有打算。”说着看向屋外,低声喃喃道:“这令狐冲可比那大骗子实诚多了。”说着却是脸色一红,咬咬牙,眼中似羞似怒。
接着,任盈盈又冷哼一声,道:“杨逍遥?还不就是杨莲亭。”
刘正风金盆洗手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任盈盈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而她如今也猜测出了那出现在刘府的杨逍遥和她的女儿,就是杨莲亭和杨子衿。
除此之外,在洛阳的这些时日,她还让绿竹翁打听到了陆家姐妹的事情。
绿竹翁在洛阳隐居多年,而陆家因为杨莲亭的关系,在洛阳也极为有名,他自然是略知一二。其中包括陆子衿先天心脉有缺一事。毕竟当初杨莲亭请过好多名医为陆子衿诊治。
同名、又身患同病。
但从那日她偷偷听到的对话和曲子分析,这陆子衿应当是过世了的。
这让任盈盈愈加困惑,无法从中猜测出陆子衿、杨子衿、杨莲亭、东方不败之间的关系。
任盈盈自语道:“要想弄清楚的话,或许这个令狐冲可以成为突破口。”一顿,又皱眉道:“不过还是营救爹爹一事要紧。”
次日清晨,令狐冲便来小巷竹舍中学琴。
绿竹翁取出一张焦尾桐琴,授以音律。
令狐冲虽于音律一窍不通,但天资聪明,一点便透。
绿竹翁甚是喜欢,当即授以指法,教他试奏一曲极短的《碧霄吟》。
令狐冲学得几遍,弹奏出来,虽有数音不准,指法生涩,却洋洋然颇有青天一碧、万里无云的空阔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