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二刻左右,大军距离沘水还有十五六里,忽然间,又有斥候匆匆赶来汇报:“宛城兵扎好了营盘之后,甄阜立刻派人拆掉了黄淳水上的浮桥,凿沉了所有渡船,并将烧饭的釜甑丢出来全砸掉了!”
“这,这又闹的哪门子妖?”王匡和王常等人面面相觑,再一次被甄阜的疯狂举动,弄得满头迷雾。“莫非他真的不打算回宛城了,还是嫌弃麾下弟兄还没被活活累死?”
“他们当然要回去,并且要风风光光地奏凯而归。”习郁这回没被甄阜的举动晃花了眼睛,笑了笑,不屑地撇嘴,“按照子陵先前的推断,甄阜如此做,想必又是为了做给王莽看。昨夜和今天来回折腾,此刻官军肯定士气萎靡。所以,老贼就施展了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在巨鹿之战时的故伎,破釜沉舟。一来,是要重振士气,告诉其麾下弟兄此战有进无退。二则是投王莽之所好,来个’复古战法’。只要杀光了我等,老贼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再去修桥造船,然后带领大军凯旋而归,向王莽去邀功领赏。”
“狗屁,咱们又不是傻子!明知道古人用过这种计策,还给他得手的机会?!”
“蠢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哪有照抄照搬,一点儿改动都不做的道理?!”
“老贼,总以为咱们不读书就傻,照我看,他这读了一肚子兵书的,才是真傻……”
众头领恍然大悟,然后个个再度哭笑不得。
只是笑过之后,该如何做出应对,众人却都为了难。毕竟十万大军毕竟不是胡吹出来的,如果被迫全都豁出了性命,人数不及对方三成的义军,很难看到胜利的希望。
“要不,咱们也向后退一退。老贼自己把饭锅砸了,光凭着随身携带的干粮,恐怕支撑不了太久。”王凤素来不喜欢跟人硬拼,皱着眉头站出来,低声提议。
他的话,立刻引发了很多人的赞同。特别是在小长安聚被杀破了胆子的平林军将领,都唯恐再蹈一次覆辙,纷纷站出来大声表态。
“暂避其锋,倒也是上上之选!”
“只要跟弟兄们说清楚了,倒也不怕先向后退一退!”
“先拖上几天,等老贼饿没了力气,再回来杀他……”
王匡见状,顿时就也开始犯犹豫。正准备跟刘縯商量一下,是不是立刻将队伍停下来,却看到严光策马上前,大笑着摇头,“诸位,何必畏敌如虎?先前咱们还在远处说,官军已经成了强弩之末。怎么靠得近了,自己就失了胆气?!依严某之见,此战,官军必输无疑!”
“子陵快说,我们如何方能取胜?”刘縯正愁无法打消王凤、廖湛等人避战的念头,立刻挥舞着手臂大声催促。
“大将军,诸位头领,请听末将细细道来。末将绝非无的放矢,正是甄阜荒诞不经的做法,露了他的老底。”严光拉住坐骑,在马背身上肃立拱手,“当年项羽战巨鹿,以数千乌合之众,应对章邯四十万秦国精锐,才不得不兵行险着,破釜沉舟。而如今甄阜手下之兵马远超我等,却效仿项羽破釜沉舟,正说明前队军心不稳!而老贼自昨天起,失误一个接着一个,则说明其方寸大乱,进退失距。而我军人数虽少,弟兄们却士气如虹,只要为将者沉着冷静,从容布置,何愁找不到破敌之机?”
“子陵此言甚是!”习郁立刻拍了下巴掌,做恍然大悟状,“前队官军习惯了走到哪抢到哪,边作战边发财。昨夜甄阜带着他们慌忙回撤,想必很多抢来的财货,都丢在棘阳,被大火付之一炬!如今老贼又带着他们跑了个半死,还不准他们吃热乎饭,他们的心中没有怨气才怪!”
“老贼麾下,能依仗的两条臂膀,就是岑鹏和梁丘赐!”李秩最善于把握机会,立刻也大笑着帮腔,“他一把火烧掉了棘阳,等于烧掉了岑鹏的多年心血,岑鹏怎么可能对其无恨?而他为了遮羞,又杀了梁丘赐的侄儿,梁丘赐虽然表面上不敢抱怨,想必此刻也是心灰意冷。如此,老贼的两条臂膀都被他自己砍断了,就剩下个脑袋能用,怎么可能心里着慌?”
“的确如此!”
“可不是么,岑鹏和梁丘赐都被他得罪了,他当然心里着急!”
“嗯,岑鹏和梁丘赐两人即便还勉强振作,底下其他将领也人心惶惶……”
王常、张卯、成丹等人,都被习郁和李秩两个说动,大笑着议论纷纷。
王凤见状,急忙大声打断,“各位兄弟,你们所说,都是别人的不利之处!但是,我军如何抓住这些,却——”
“这有何难?”一句话没等说完,却被刘秀大声打断。“栖梧兄,且不忙着争论,让刘某来先问斥候几句话!”
“嗯?”王凤被憋得脸色发黑,强忍着怒气点头,“好,文叔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
“多谢栖吾兄!”明明听出王凤话中带刺,刘秀也不生气。先礼貌地朝他拱手行了个礼,然后迅速将目光转向斥候,“你来之时,看到甄阜破釜沉舟,可曾看到他放火烧粮?”
“未曾!”那斥候略一迟疑,如实回答,“属下并未发现有宛城兵那边有放火的痕迹。”
“你们先前曾经汇报,说岑鹏押着粮食从宛城来跟甄阜汇合。既然粮食没烧,他又放在了哪里?”刘秀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又笑了笑,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