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程安好只想让逝者安息,在她爸老家乡下修一座气派的坟墓,让他归宁于自己生长的故土就好,可是,孙明兰坚持要操办葬礼。
城里不允许大办的红白喜事,乡下并无忌讳。回到老家第二天,孙明兰哑着嗓子,给家里亲戚打了一天的电话,期间免不了各种哭诉。
程安好看到,皱眉,她不想她爸的死像看戏一样被人议论,阻止她时,反倒被她撒泼一番。
“老天爷,你看看,我生了个多么不中用的女儿。”
“不明不白嫁了人,被婆家嫌弃,还气死了我老公!”
“我这后半生,该怎么过啊!”
“…”
程安好心里清楚,孙明兰是想大办葬礼,捞一笔亲戚的人情份子钱。但她一声声的指控,惹来邻居的非议,也像活生生的尖刀,刺在她心口。
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身上穿着孝服,帮忙操办葬礼的程天骄路过时听到,皱眉让他妈少说几句。
“没事,安好,妈说话一直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程安好点头,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唯一值得宽慰的,程天骄在他爸死后一直站在她这边,他懂她最难放下的心结,或多或少,一直在安慰她。
葬礼最后还是办了,爷爷奶奶去世后,一直空置的老家楼房,瞬间被各路亲戚填满。
程天骄和程安好作为孝子孝女,一直在庭前应付,前面两天的酒席,前来吊唁的人让他们应接不暇,程安好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整个人瘦了很多。
程天骄换工作后,进了世界五百强企业,夏芊蕙和她家里人对他的态度总算有松动。两个月前,两人又见了一次家长,打算今年过年结婚。
所以这次夏芊蕙跟他一起回了老家,但她一直闷闷不乐,应该是不适应乡下简陋粗鄙的条件。
人前,夏芊蕙跟程天骄出双入对,而程安好只身一人,亲戚难免多言,对许箴言颇为指摘。
程安好一直沉默,不辩解也不附和什么。
她爸的葬礼,她根本就没告诉他。她手机一直关机,他都不会知道她回了老家。
那几天,程安好情绪一直淡淡的,像若无其事,经手的事依旧稳妥。
谁也不知道她额角的神经一直隐隐作痛,整个人像根绷着的弦,只有忙碌起来,才能让她忘记一切。
晚上,她侧躺着望着窗外格外皎洁的明月,能睁眼到天亮。
人多时杂言杂语,有人说她行事稳重,愈发成熟,也有人控诉她性情凉薄,老程唯一的小女儿,人前却没掉过一滴泪。
可葬礼最后一天,她爸的骨灰入土的时候,她在泥土地里长跪不起,哭到昏厥。
忘了是谁把她抱回来,从她房间醒来的时候,她脑子一片混沌,吞吞嗓子,一股血腥味,口干舌燥的感觉。
她拿起床边空的玻璃杯,想去厨房接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