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均廷和安均承都是一愣,福建陈家是海寇出身,在福建盘桓近百年,家族庞大,福建大半的海运生意都是陈家的,陈家还经营着福建和广东最大的两个盐场子,每年进上的南珠基本也都是陈家珠场的,陈家在福建势力极大,据说连福建总督对陈家的家主都十分尊敬。这几年,陈家不知怎么转了风向,竟然向北推进,族中子弟有几个竟然捐了监生,似乎想走仕途,对朝中的官员也多有交好,虽然是商人,但陈家出手手面极阔,也有不少官员与之交好,一来二去竟走通了内务府的路子,接了内务府的沿海一带与外国人买卖瓷器的事务,大赚特赚了一笔。
安均廷眉头一皱:“你什么时候和陈家搭上了线?”大金朝素来重文轻商,自太祖皇帝起,商人就是下九流,跟官宦人家和书香门第的社会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普通的书香门第都不愿意与商人通婚,何况是他们这样的阀门贵胄。
安均屏一笑:“大哥,我去年就和陈家的家主搭上了话,也做了几回生意,赚了不少,陈家家主叫陈非,十分识时务,他们家的大小姐据说是个百媚千娇的美人儿,会珠算,懂经商,据说打小就像男孩似的养着,还给取了个名儿叫明岫,陈非十分疼爱她,十八岁了还没许人家,说是舍不得,陈家不止富家一方,跟东南海上的倭人、海盗也来往甚密”
安均廷一震,前面的都是废话,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他静静的低头思量了半晌,抬起头来一笑:“好,亦修,这件事你来安排吧!简修说的不错,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最起码,安家不能在我们手上这样消亡”
京城贵胄间的风风雨雨对老百姓而言是一个遥远的传说,他们更重视的是今年的年景和收成。
对许家来说,永嘉十八年的春天是个富足美好年景的开始,许家的辣酱已经成了顺义镇最知名的美味,在京城的老吉祥和如意春的带动下,京城的王公贵族们都开始尝试这辛辣新鲜的菜肴,这种风味甚至传入了皇宫,据说有一天,硕阳候夫人进宫时跟皇后闲聊,提起了老吉祥的麻辣豆腐和干锅辣子虾,说他们家侯爷特别爱吃这道菜,她只好让府里的厨子去学,可怎么学也做不出一摸一样的味道,只好常常让老吉祥遣人送来。
皇后听了一时好奇,让侍卫去老吉祥买了一份干锅辣子虾回来,用过之后也十分喜爱,特意请了皇上来尝,皇上也觉得味道辛辣刺激鲜美,吃的酣畅淋漓。命老吉祥的厨子进宫做了御厨,许家的辣酱也就水涨船高成了进上的东西,喜的安顺特意跑了一趟顺义镇,告诉许家这个好消息,并且提出要买下许家辣酱的方子。
许氏十分为难,杜大壮和杜石头都没回来,妇道人家不能出面跟人谈这种事情,只能由许怀安出面,许怀安是个书生,也不擅长庶务,几个人商量了一番,拜托了乐掌柜去谈,方子是贞娘的,许怀安知道贞娘虽然年纪小,却比那些大人心眼都多,也有主意,就问她的意思,贞娘思忖了一下,道:“告诉乐掌柜,我这方子不能低于五千两。”
许怀安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五、五、五千两?”他啼笑皆非:“贞儿,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了,不过是个辣酱的方子,怎么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贞娘微微一笑:“爹,你照我说的跟乐掌柜说去,安家一定会出的,他们家的厨子既然进了宫,这菜肴的滋味就必然要正宗,差不得一丝一毫,何况,咱家的辣酱给了他,咱们以后就得寻别的营生,这等于是断了咱家的财路,我要他五千两并不多,这几个月他们家两家酒楼用这辣酱赚到的银子恐怕少不了,如今,辣酱和厨子又进了宫,他们老吉祥和如意春的名头只怕会更响了,那安顺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这样前途无量的买卖他绝对不会放弃的,爹你信我,只管让乐掌柜开价去。”
许怀安只好将信将疑的跟乐掌柜说了,没想到,安顺居然一口答应下来了,只是要求签订一份契约,许家的这个方子不许再卖给任何人。许家也提出这件事不许安家透露给任何人,要知道树大招风,许家冷不丁发了这样大一注财,被人知道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是非呢!
杜氏拿了银票发了一天的楞,怎么也琢磨不明白自己家怎么突然就富了。
180第三十一章
贞娘看这她娘惊喜的表情就笑了;嘱咐她娘将银票收好,又跟杜氏商量四月份许怀安就要参加县试了;自己家没了辣酱;生意只怕要受不少影响;索性不做了,踏踏实实的买上点地和庄子;再买两个铺面租出去,只等着收租就行。
“娘,您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歇歇;做几日当家奶奶;享享福才是。”一番话说的杜氏眼眶都红了,摸着闺女的脑袋回身跟许怀安道:“果真是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知道心疼娘了”
许怀安笑吟吟的看着妻女,心里十分欣慰,想着这么多年日子过的清贫,妻子孩子都吃了不少苦,如今总算苦尽甘来,手上有了银子,心里就有了底,本来还担心自己考试,盘缠和应试所需的费用估摸要三五十两银子,现在完全不用担心,只一心一意复习功课,准备策论,好好应考,若能得个举人的功名,也算全了自己一家的心愿了。
想着嘴角就带了些笑意,跟杜氏商量:“贞儿如今也八岁望九岁去了,不便总往外面跑,毕竟是个闺女,怕留了不好的名声,将来议婚被人家嫌弃,女孩子还是贞静贤淑为上,这些年你也劳累,家里家外的事情也多,如今歇歇也好,最好买个小丫头帮你们干活,一个小丫头也不过十两八两的,咱也出得起,你看可好?”
杜氏娇嗔的笑道:“咱也不过是刚有几个钱,你就想着使奴唤婢起来,却不知道财不外露,平白无故的就买起小丫头来,被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我轻狂?或是怀疑咱们忽然暴富了,依着我,还是这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买庄子和地什么的,等我哥哥回来再说,一来他交际广些,二来也与他商量商量买几个好一些的铺面。你看呢?”
许怀安想了想,觉得妻子的话很有道理,也就一笑撂开了,只一门心思的苦读去了。
杜氏领着贞娘将剩下的辣酱都卖掉后,收了铺子,就带着女儿儿子在家中安静度日,贞娘每日跟杜氏一起裁剪衣物,做些绣活儿,或跟父亲、弟弟练练字,看看书,隔几日就去安府看看老夫人和元敏,或跟隔壁翠姐一起做做针线活,说说笑笑的,日子过的十分惬意安稳。只是担忧着一直未归的杜大壮父子,本来说是年前回来,谁知到了三月间还不见人回来,杜氏就坐不住了,托了乐掌柜找人去打探消息。
转眼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家家都包粽子,挂艾草,女孩都戴上五毒绒花或络子,手上系了五彩线,有出嫁女儿的人家都将女儿接回家来“避五毒”,还要饮菖蒲酒,煮鸡蛋、成群结队出去看赛龙舟。
许家因为杜大壮父子未归,杜氏十分忧心,大病了一场,贞娘日夜守在她身边,端药递水,无暇准备过节的东西,许怀安过了端午节就要参加县试,整日挑灯夜读,加上忧心妻子病情,也没心思过节,只有纯哥儿,原本想着过节能好好出去玩,谁知一家人净都没有心思,整日怏怏不乐,贞娘知道弟弟年纪小,贪玩,不忍心让纯哥儿失望,就拜托了隔壁的三虎带着纯哥儿去看赛龙舟。翠姐知道杜氏病了,跟她娘刘氏多包了许多粽子送了来,嫂子李氏听说了也做了几朵五毒绒花送了给贞娘。
过了端午不几日,乐掌柜传来消息,说是杜大壮父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因为货物多,爷俩押车走的慢些,先寻人带了信儿回来,让杜氏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