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局残棋,正是上午时,他与知交好友,大理寺少卿袁缜所下。
袁缜其人也确实是个严谨慎行的性子,做事从来谨慎小心。
他与谢尘是同年同科,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如今官至四品大理寺少卿,也算是合了他这性子,审案断案从不意气用事,轻下结论。
性情如此谨慎,棋路自是不必多说,谢尘与他下棋从认识就没输过。
只是能做到观他棋路便将此人性情一语道破,可谓是眼光独到了。
“啧,这执黑子之人真阴险,心定是黑的。”
白歌一边品评,还一边摇头啧啧两声。
谢尘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讽刺阴险心黑,颇觉有趣,他语气平淡的搭了一句:“棋坪如战场,争的是胜负,看的是结果,何必拘泥于手段。”
白歌倒也没反驳,反而点头轻叹:“若算机筹处,沧沧海未深。不论下棋还是做事,理当如此。”
谢尘深暗幽邃的黑眸在小姑娘乌黑的后脑勺上定了一瞬,没再说话。
白歌半晌没听到回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淮安家中与兄长老师探讨残局,连忙抬头一看,谢尘正站在她身旁。
她坐着,他站着。
这个角度看过去,谢尘本就颀长的身形显得更加高大,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中。
逆光中,只能看出这人流畅利落的轮廓,脸上的神情却模糊不清。
在这一瞬间,她想到的竟然是,刚刚那盘棋执黑子的是谁?
该不会是眼前这位大姐夫吧?
她是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阴险、心黑了么?
白歌顿时又窘迫又慌乱,她想赶紧解释两句,又觉得自己这样坐着说话实在没甚诚意,更不礼貌。
她连忙拘谨的站起身来,只是没料到谢尘站的有些近,坐着时尚不觉得,这一站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间便拉得极近。
白歌甚至一抬眼就能看见男人线条流畅的下颌,凸起的喉结,这样的姿势,仿佛她钻进了谢尘的怀里一般。
她连忙后退,却忘了自己身后哪有退路,被椅子边卡在了腿窝处,又被迫摔坐回去,略宽的袍袖被带动着上下翻飞。
她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像极了一只笨拙扑腾的鹌鹑,窘迫的脸上仿佛火烧一般烫。
谢尘看着小姑娘羞的满脸通红的模样,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带着点玩味。
他没有去追究小姑娘无心的两句话,免得她更加尴尬。
微微退后一步,让出了白歌身前的空间,谢尘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那如果现在是你执白子,你下一步会如何走?”
男人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半点不悦,也没有取笑的意思,倒是让白歌的羞窘缓过来些许。
倒是这小小的尴尬,反而打破了她面对谢尘不自觉的紧张感。
白歌歪头整理了一下思路,答道:“若是我,便不能按常理出牌,这黑棋明显吃透了白棋的路数,白棋一举一动皆在对手预料之内,哪里有胜机,为今之计,只有险中求胜。”
谢尘神色不变接着问道:“如何险中求胜?”
白歌看着棋盘上的局势盘算一会儿,忽然指着其中的一个位置,她抬起脸笑道:“这里便是最好的突破口,虽然看着凶险,也许会被提子,但不破不立,唯有主动出击,才有一丝胜算。”
小姑娘目光明亮笃定,笑容里带着点得意,白嫩的颊边陷进去一对儿梨涡。
谢尘眸中划过一丝兴味,他没有评价白歌对策的优劣,而是忽然视线转到旁边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