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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时无英雄(第3页)

“难怪他从小就备受司马师赏识,”宗麟蹙眉说道,“司马师不满意虞松所作的表,虞松苦思冥想也不知道怎么更改。钟会只在表文上改动了五个字,司马师看后极为赞赏,是为五字客的典故。”

“你们看看,”面有病容之人跟在那白衫男子背后喷沫道。“我写了这么多东西,嵇康他们还不爱搭理我。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文人,最重要须有风骨。”宗麟皱着眉头说道,“不仅要会写东西,还要有骨气。不卑不亢,始终如一。这份硬朗之气、笔直之躯,不只对外,还要对内。二者缺一不可。少了其中一样,便要沦为贱骨头的奴才之辈。面对外虏番夷,我们不能奴颜婢膝。同样也不要在任何地方的权贵势力跟前奴颜婢膝,趋炎附势。若少了这份硬骨,气节上便有亏损,也就不能怪别人瞧你不起。”

“其实‘晋’,虽说算得是历史上最黑暗的朝代之一。”小珠子在信雄耳后细声细气的嘀咕道,“后来还有更黑暗的年代。严酷有过之,而无不及。后世曾有人引述诗人叶夫图申科的话来解释自己的沉默。其引用的一首诗中写道,在伽利略的时代,另一位科学家也‘清楚地知道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但他‘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在刀枪的威胁下还能说什么话?即使你想说,也最好不要说。任何进一步的意见‘都会引发直接的风险’。”

“趋利避害是人跟其它生物一样挣扎求存的本性,”宗麟叹道,“这没什么不对。但若以‘士’而论,对于‘士人’的要求便须高于别人。毕竟‘士’有别于一般人。无论文士还是武士,人生面临考验,行事须用‘向死而生’这四个字,来配得上自己的身份尊严。真正的勇士战斗,不是因为他讨厌眼前的东西,而是因为他爱身后的东西。”

有乐抬扇遮嘴,忍不住低言道:“做人很难。还是别教他做人了,你这样说会害死他……”信孝拿茄挡嘴,小声说道:“他已经被害死了。最多不过一年,他会勇敢地去死。同时将会死很多人,包括姜维、邓艾、夏侯霸。史称‘钟会之乱’,降伏蜀汉不久,由于他仓促起兵讨伐司马昭,导致兵变。钟会与姜维死于乱军之中,终年四十岁。魏军无人约束,成都大乱。刘禅投降后,命令姜维向魏军投降。姜维打算利用魏将钟会反抗司马昭的时机以恢复汉室,但最终无力回天,姜维惨死之尸体被剖开,发现其胆如斗大。乱兵到处掠夺,死丧狼藉,钟会帐下将士数百人被戮。姜维妻子儿女皆遭残杀。原蜀汉太子刘璿、左车骑将军张翼、汉城护军蒋斌、太子仆蒋显、大尚书卫继等也被乱兵所杀。关羽家被庞德儿子庞会灭门。田续杀掉邓艾父子,邓艾在洛阳的诸子也都被杀,其妻和诸孙流放西域。由于钟会未娶妻,收养其兄二子。钟邕随钟会作乱,一同被杀。司马昭代表魏帝曹奂下诏,说念及钟繇、钟毓的功劳,仅处死钟毅和钟邕诸子,赦免了钟峻、钟辿,有官爵者如故。司马昭默认向雄给钟会收尸。是夜,司马昭大哭,悲痛莫名。”

路边有个抱薪的散发之人目送白衫男子背影洒然而去,不禁悄自拭泪道,“我们可以因告别而感伤,但无需为告别而绝望,何况我们已然没有绝望的资本。”

披垂长发的白衫男子临刑之际,眼望远处,口中轻声吟唱:“夜不能寐,清风之下操琴起。那自言是凤凰的鸟儿何时才能再飞回来?一生一世两相随。”

“他向嵇康拜别没有?”闻听有乐悄询,道旁一个来回假装清扫树叶的蓬发垢面之人揩泪说道,“或许拜别过了。也许没必要,毕竟他们将要从此长在一起,不再遥相思念,天各一方。”

面有病容之人从树后探出不知为何妆容模糊的黑眼圈,哂然道:“向雄,你知道什么?就会在那儿信口胡扯。惹得我一身鸡皮疙瘩乱起,其实吕安唱歌,心里想的未必是你以为的那样,别说我不晓得,他思念的是已故的徐凤。”

有乐转面愕问:“徐小凤……啊不是,徐凤是谁呀?”

“他老婆。”面有病容之人挖过鼻孔后,吮着手指说道,“人们以为吕安恃才傲物,蔑视礼法,其实他很看不开。倘若他果真是蔑视礼法,这事情根本就不会成为多大个事儿。结果他一闹,不但他老婆死了,还祸及他自己,更牵扯到嵇康也跟着遭殃。拿不起、放不下,就是这样。行事拖泥带水,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德不匹位,必有灾殃!真正的蔑视礼法,应该像阮籍那样……”

他一说到绯闻,大家都凑过来听。长利憨问:“那样是哪样?”

信孝闻着茄子说道:“阮籍好酒,他家旁边就是酒店,女主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阮籍常和王戎去吃酒,醉了就若无其事地躺在人家旁边睡着了,根本不避嫌。那家的丈夫也不认为他有什么不轨的行为。魏晋时期,男女授受不亲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阮籍全不放在眼里。有一次,他嫂子要回娘家,阮籍不仅为嫂子饯行,还特地送她上路。面对旁人的闲话与非议,阮籍说:‘礼法难道是为我辈设的吗?’”

长利不明白的问道:“‘我辈’是指啥?”

“士。”宗麟蹙眉瞥他一眼,说道,“尤其是阮籍那样的高士。后人十分尊重阮籍,苏轼等名人曾经登啸台赋诗,追思其风范。即便他还活着的时候,晋王司马昭亦极器重他。阮籍为母亲服丧期间,在司马昭的宴席上喝酒吃肉。司隶校尉何曾也在座,很看不过眼,便对司马昭说:‘殿下正在以孝治国,而阮籍却在母丧期间出席宴会,喝酒吃肉,应该把他流放到偏远的地方,以正风俗教化。’司马昭叹道:‘嗣宗如此悲伤消沉,你不能分担他的忧愁,为什么还这样说呢?况且服丧时有病,可以喝酒吃肉,这也是符合丧礼的呀!’阮籍依旧在喝酒吃肉,神色自若,并不像有病在身的样子。回家后又跟嵇康一起喝酒弹唱,自得其乐。无论别人说他什么坏话,司马昭皆不以为意。司马昭为了拉拢阮籍,就想和阮籍结为亲家,阮籍为了躲避这门亲事开始每天拼命地喝酒,昼夜酩酊大醉,不醒人事,一连六十日,天天如此,那个奉命前来提亲的人根本就没法向他开口,最后只好如实回禀,司马昭无可奈何地说:‘唉,算了,这个醉鬼,由他去吧!’”

“若论离经叛道,吕安跟阮籍根本没法相比。”面有病容之人挖着鼻孔说,“虽然吕安整天爱跑去跟嵇康他们这辈高雅超脱的名士厮混,可我早就看透他了。他并不超脱,终究也摆脱不掉俗气之念羁绊。其妻徐氏反而比他更不拘礼节,待人热情大方,处事主动。通常自以为有主见的女人更容易惹出艳事,因为她们自以为是。惯于大大咧咧,易遭居心不良之徒所乘,结果不是被奸,就是通奸。以我曾任司隶校尉处理过的诸多风化事情的阅历来看,往往无非如此。反倒是那些生性羞怯的女子,以及没有多少主张之辈更少爱去招是生非。由于她们怕惹事端,稍觉不妥,老早就躲开了。凭着直觉,避之惟恐不及,尽可少出是非。哪似徐凤那样的热情女子,性格好强,过于自信。有酒就去喝。没听过酒后乱性,容易来事么?怎么可以跑去跟其他男人喝酒呢?不去喝不就没事了?即使招待别人,你自己也不一定要饮酒呀。别人劝酒你就饮?这不叫有主见,而是逞强好胜。借着几分醉意,在男人面前不能自抑,也不想自抑。甚至情不自禁的主动挨贴搂摸亲吻,更让某些男人误会其意,理解为她既来勾引,如何拒绝诱惑?就算当时拒绝她,也有拒绝的后果。毕竟招惹了女人没好结果,有些案情便是男子拒却,或者让她事后自感不够爽,惹得女子恼羞成怒,反咬一口。为什么呢?因为那些女子怕事泄让家人责怪,便先告状称遭非礼。有些春心萌动之女缠着路过的英俊胡族骑兵在幽暗处亲热风流,被公差当场捉住,撞破奸情之后,她跟胡族骑兵一起欲溜不及,随即改口称遭侮辱,然而身上毫无强迫就范之痕迹。我处理过很多这类案子,其实男女双方都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获罪和受罪的皆乃活该!”

他见旁人听得发愣,便又抠着鼻孔说道:“以吕安为例。我感觉他其实是爱着妻子,可他老婆却觉得不够,认为他更喜欢跑去找嵇康他们一起厮混,甚至无论多远也要去,不肯经常留下来陪她。香闺寂寞,春情暗动难搔之际,稍给其他男子乘虚来撩,便即与之胡天胡地。吕安他老婆不只一次这样了,她是因被丈夫回来发现奸情,才声称其起初是给丈夫的兄长灌醉而遭迷奸。其实吕安每次跑去寻嵇康他们厮混多日,其妻便在家里不安份。迟早走到那一步,事后又羞悔怨恨,却没怪自己把持不住,反而忿然指责男人不该勾引她失足。这还算好了,我看过一些案子,有的失足妇女事后却埋怨丈夫未在身边陪伴她才出漏子……”

路边一个假装拾柴的乱发家伙闻而唏嘘不已:“当年我离家入读于太学,每隔半年才回一趟,年少的妻子耐不住寂寞,竟溜出去跟一个年届四旬的有妇之夫偷欢私通多日。我回来时她竟拒绝与我见面,跑回娘家不归。我感到莫名其妙,只好去岳丈家求她回来,我父亲也不辞劳苦地为我去求她。此后我才得知她偷腥之事,因为担心被别人透露,怕让我责怪,才跑去躲避我。由于她有过别的男人,好一阵子竟不习惯与我相处亲热。我父亲听信她所言,指责我从前曾对待她不好,妻子才这样出此不轨之行。但是钟大人告诉我,许多类似案例皆已证明,无论我对她怎样,就算对她再好百倍,当我离家出门多时,她仍会难免做出不轨之事。此乃性之所致,人性使然。即便恩爱夫妇之间,亦是人心难测,连她自己亦觉得其心有时变化莫测。而在钟大人处理过的案子当中,便不乏这样的事情。丈夫对其妻极为疼爱,捧为心头宝,尊如天仙,视若女神,一旦有阵子没在她身边,或者让她感到冷落,加上有人适时乘机来撩她,便会出事情。此类事情起因、经过可能不一样,但结果都差不多。后来我跟随钟大人左右,办过不少案子,进入衙门才发现还有些案例,夫妇明明相处很好,却经不起挑撩,无论怎样,都会来事。”

信雄愣问:“什么事呀?”

“丑事,”宗麟瞥他一眼,说道。“吕巽,字长悌,曾任司马昭的长史。他是吕安的异母兄,镇北将军吕昭这位长子曾与嵇康交好,却因这桩丑事,后来造成竹林七贤之一嵇康被杀。着名的《与吕长悌绝交书》便是嵇康写给他的,吕长悌即吕巽,本乃吕安之兄。”

信雄懵问:“究竟是什么事啊?我听了许久,不明白你们在谈论什么事情这样兴致勃勃……”

信孝瞟他一眼,晃着茄子说道:“吕巽看上弟媳美色,灌醉吕安的妻子徐氏,随即迷奸得逞。吕安获知此事,欲将吕巽告到官府然后遣走妻子徐氏。背着丈夫干出不轨之事因而被休,即便遣回娘家,此类丑行亦令娘家人脸面无光。徐氏羞愧难当,自缢而亡。吕安把这事告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嵇康。嵇康安抚吕安,为他家的名誉考虑,觉得家丑最好不要外扬。由于嵇康的出面,吕安终于撤诉。谁知吕巽忧心把柄操于人手,遂反诬吕安‘挝母’不孝。司马昭于是将吕安下狱。嵇康与吕巽绝交,写《与吕长悌绝交书》。钟会因为与嵇康有隙,利用这机会中伤,于是司马昭斩首嵇康、吕安二人。”

长利憨问:“不知那边搭起的台子上到底在斩什么东西,就跟杀牛宰羊一样,斩半天还没斩完……”

“斩人。”有乐忙抬扇子遮挡在我转而欲眺的眼前,皱眉说道,“临刑遇快刀,并非谁都能这样走运。倘能一刀痛快死掉,还算不幸中的万幸。最怕是被人故意用不锋利的钝刃剁来剁去,砍好多下还没死就惨了。听说若是得罪有权势的人,刽子手就会故意换钝刃,使被杀的人死得不快,倍感痛苦。有的亲属好友为让被处刑的人少受痛楚,往往筹措钱财暗中献给行刑官和刽子手,求他们帮忙,讨取一刀痛快。然而倘若得罪权奸,私下给行刑者送钱也不好使了,权奸直接判你一个‘凌迟’,一寸寸剁着慢慢死。或者采取腰斩,砍一半让你爬在地上挨痛到死。吕安可能没送钱够,或因他高雅,不屑于送钱。也许他那位在司马昭身边当官的异母兄长吕巽先送了,而且送更多钱给刽子手……”

“办事就是要这样,”路边一个假装拾柴的乱发家伙感叹道,“当初办人不彻底,如今彻底被人办。吕安那时要能先发制人,还有望把他异母兄长吕巽先办了。可惜他听了嵇康那番死要面子的话语,居然忍气吞声撤诉了。吕巽因其母亲与吕安争吵,受其母撺唆,感到不放心,便抢先诬告吕安打骂其母,正逢‘以孝治国’时期,官府提倡孝道,欲抓不孝之典型,严办以儆效尤。这不仅关系到风清气正,恰巧建议严惩的钟士季乃是重孝之人,尤其敬重母亲,出于对母亲身为女辈的无比尊重,他甚至不愿稍动女色之念,以虔诚膜拜的心情,毕生尊敬女人,甚至敬而远之,宁愿不婚娶。”

面有病容之人捡起一个石头扔去打那乱发家伙,忿然道:“不要再提女人,我讨厌听!然而绝非出于不喜女色,世人对我有太多误解,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不了解我的家伙乱说。我决定至死不婚娶,并非由于我厌憎女人,而是因感女人其实有害。当然,除了我老娘以外。她对我很严厉,并且一直说我口臭,腋有狐臭,不可随便跟别人太过亲近……”

“然而你好像没有口臭,”信孝嗅来嗅去,纳闷地说道,“甚至或许也没有狐臭。我们在旁边听你扯了半天,并未闻到任何异味。你妈妈会不会是骗你的?比如,出于某种欲加控制以及操纵的意图,使你从小时候起就只依赖她一人……”

“就算有异味也无所谓,”面有病容之人闻言正忙着张口往掌心呵气自嗅,一个虽然长相标致却满脸阿谀奉迎之色的花袍家伙跑来抱住大腿说,“钟大人也和我一样,是真名士自风流!”

“滚开!”面有病容之人提脚把他踢翻,见仍不能甩脱其手拉扯,便又操琴乱打,鄙视道,“你自命风流,却与别人妻室勾搭成奸。这不叫风流,是下流。”

“太多丑陋面目了,”有乐拉着我转身走开,摇头说道,“我不想再看到这些家伙。宁可又跟宗滴穿越回赤壁那边冒着被火烧的奇险另找琴,至少人家曹操、周郎、孔明他们那个英雄黎明的激情燃烧时代豪气干云,尚能让我感觉痛快……”

“我无意再回赤壁那边。”宗麟负手而行,说道。“曹操营帐内有些侍酒弹唱的胡姬很厉害。疑似早年的‘扑骨族’,亦即丁零人,煞是难缠。听说曹操年轻时跟袁绍、袁术兄弟厮混,爱去胡姬开的酒肆玩耍。不知是不是从前结下的渊源?”

信孝跟来说道:“曹操军队里也有胡骑,据闻不少北方部族的人马在他那边。当然在赤壁大战,这都无用武之地。反而水土不服,病亡者甚至多于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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