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渊应该不知道沉花海中,自己与薛沉景之间发生过的事,虞意面对着他,反倒还轻松一些。
她转眸看了一眼枝头上的许愿笺,抬手示意自己已经捻在指尖的剑火,冷淡道:“下一次别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背后,我不注意的话会伤到你。”
薛明渊再次致歉:“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见你还差着一截距离,光想着快些来帮你一把,便没顾上别的。”
他表情无辜,语气又这般诚恳,虞意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她打量着桂树下的人。薛明渊穿了一身绛红色的宽袖锦袍,襟口、袖边、下摆都印染着淡金色的飞羽纹路,虽不是当日在沉花海中的喜服,却胜是喜服,十分地花枝招展。
单单站在桂树下那么一会儿,便已经吸引来好多打望的目光。偏偏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些瞥来他身上的目光,一双眼眸只专注地盯着她。
虞意心里很清楚,系统任务没有彻底结束,自己对他们来说,依然属于有利用价值,他们早晚会追上来。所以,此时见到这个人,倒也并没有太过惊讶。
她方才惊讶的是,来者竟然是薛明渊。
她记得,上一次薛明渊出来,是因为薛沉景将自己伤得太重晕厥过去了,这一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想想也是,照花宫和仙盟的人若想对付薛沉景,必然不会让他轻易逃出来。
两个人这般对望委实尴尬,虞意主动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薛明渊想了一想,留意着她的神色,说道:“他受了很重的伤,又晕过去了。”
果然如此。
虞意先前便已猜到,所以并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而是摇了摇头,“不是。”
她主动往薛明渊走过去,直到挨得近了,才低声说道,“我是说,你是怎么从沉花海出来的?没有被人追在身后吧?”
虞意不希望他又将一堆麻烦引来她身边。
原来她在意的只是这个。
薛明渊在虞意抬眸看来的视线中,刻意地偏了下头,将表情控制到恰到好处,才回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他是如何出来的,我醒来时,他已经到了奉盛县外,我刚好在人群里看到你,便找过来了。”
他说着,眼角眉梢闪过掩藏不住的得意之色,下意识便想轻蔑地嗤笑出声,好在及时忍住。
“不过,你不用担心,沉景很厉害,他若想摆脱什么人,便不会叫人追踪上他。”
虞意盯着薛明渊,发现他竟是真心实意地在夸赞薛沉景。她实在有点看不明白薛明渊如今的态度,从前两次的接触来看,他对薛沉景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敌意。
反倒是薛沉景,提起他来,总是咬牙切齿。
但虞意在大青山剑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又实在令她印象深刻,那个时候的薛明渊对薛沉景可说是深恶痛绝,一次一次地剖离他,钉穿他。
明昭君说,他最后心软了。难道薛明渊最后终究是被薛沉景同化,接受了他?认可了他这样冷酷残忍的处世方式?
薛明渊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以为自己露出了马脚,心跳微微加快,眼神漂浮一刹,又硬生生转回来,努力戴好温柔的面具,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阿意为何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虞意摇摇头,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枝头上的许愿笺,“你帮我取下来吧。”
薛明渊不解,“为何?”
虞意道:“许愿笺必须要自己亲手挂上桂树才行。”
薛明渊只好又抬起手,小心地将那一枚许愿笺取下来,他看一眼木牌上金笔书写的字,眉梢轻轻动了一下,将它放回她手里。
虞意抚摸木牌下垂挂的丝绦,另去找了一株矮一点的桂树,将许愿笺重新挂上枝头。
薛明渊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脱离开虞意的视线,他脸上温润的假面具便再戴不下去,眼神中透出沉沉的郁色。
方才他们初见时,他还没说他是谁,她便分辨出他们来了。她会主动跟薛明渊开口说话,会害怕伤到他,会主动朝他走过来,和他说话时的态度那么自然随和。
偏偏她对着自己,却满身是刺,充满防备。
虞意根本就不在意他受了重伤。
薛沉景呼吸越来越重,压抑的委屈和愤懑在他心中横冲直撞,即便用力地牵唇,一时半刻也再露不出薛明渊那恶心又伪善的笑来。
眼看虞意挂好许愿笺,要朝他转过身来,薛沉景立即闪身躲到一株桂树后,隐藏进树下茂盛的草丛里。
可恶,真该死的薛明渊啊。
虞意转头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薛明渊的身影,眼中生出一点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