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说你们是秘密部队,可是听我姐说你们自称是雇佣军。你们到底在这次战争中扮演什么角色呀?”唐冠杰从认识我到出发,两个人说过的话不超过手指和脚趾加起来的个数,他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同样穿着军服,打扮得和美军正规军一般无二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一包工头!”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大块特制口嚼烟草扔到嘴里,出任务不能吸烟,我只能拿这不冒烟的东西当口香糖,顺便用它吸掉我舌头下抑制不住淌出的口水。虽然这东西比海洛因便宜不了多少,但它没有普通口嚼烟草难闻的气味,不怕会因此而暴露目标。
“包工头?”唐冠杰似乎对雇佣兵非常感兴趣,回头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我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得颇有点像金城武早期奶油小生时的样子。
“说话就说话,看着他妈的战线。”我将揉成团的烟草包装锡纸弹到他脸上,痛得这小子一咧嘴,赶忙又把眼睛凑到了望远镜上不敢再说话,只是不时地用手摸摸脸上被弹中的位置,我凝神一看才发现他脸上竟然被击出个小口子,已向外渗血。
“你小子怎么脸皮薄得像个娘儿们!”看到他见了红,我也不好意思起来了,从口袋里掏出块止血贴扔给他。毕竟是个孩子!
“我已经是我们家长得最皮糙肉厚的了!”唐冠杰接过止血贴摁到脸上,嘴里还不服地叨叨着。
我说不出话了,那他家另外的男性长什么样子呀?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老脸。娘的!和破锅底一样。
“刑天大哥,你接着说,我不看你。”唐冠杰看我并没有生气,重新又拾起了话茬,不过这回没再敢把视线从观察仪上移开。
“我说哪儿了?”咽下口烟草浓汁,我一时想不起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说你们只是包工头。”唐冠杰提醒我。
“没错,我们只是包工头。”我在心里掂量着是把这行当讲得吓人点好,还是诱人点好。
“军方会把一些战争评估中可能有较大牺牲的战斗列出来,我们顶替他们去打。美国人的命值钱!”我舔舔牙缝接着说道,“有些时候还兼任演员,在雇主需要的时候跳出来唱黑脸。”
“唱黑脸?”唐冠杰愣了愣,“什么黑脸?是说接些不合国际法的工作吗?”
我看了看这个小伙子,法制确实有规范人的行为的作用,合法的便是白脸,不合法的便是黑脸,在道德上给人划上底线后,个人行为便不会偏离主流思想过远。
“我给你举个例子。”我斟酌了一下自己干过的勾当里那些比较不那么酷烈的,然后说道,“比如说在甘茵斯坦,一群抵抗分子精心策划,袭击了一支美军车队,打死数名美国军人,然后马上,另一群打着抵抗武装旗号的人翻墙入户、杀人放火,而且大张旗鼓地公开承认,让人们觉得他们无恶不作,抹黑抵抗组织。之后美国宣布这些事情都是抵抗组织干的,几个盟国也宣布谴责,其他国家出于面子或者屈服于美国也只得开始谴责,于是,抵抗组织等于恐怖组织,等于应该被消灭。有时候我们就负责翻墙入户、杀人放火。”
听到这里,唐冠杰瞠目结舌地再次扭过头看着我,我没有骂他,毕竟这种事小孩子被吓倒是可以理解的。
“这……这……不是栽赃陷害吗?”唐冠杰傻了半天终于想到个合适的词儿,“这是强盗嘛!”
“水泊梁山可不长庄稼!”莫名其妙地,我心里一阵躁热,“聚义厅前挂的也是替天行道的大旗!”
“那您是怎么进这一行的?”唐冠杰突然眼睛盯在了我手上,嘴里一转弯,“你戴了结婚戒指,她知道这些吗?”
少年不经意的问题却揪住了我心头最敏感的神经,一阵剧痛抑住了呼吸,烟草的苦涩不知为何顺着舌根蹿上了眼底,滚烫的泪水溢满了仰望天空的眼眶,火红的太阳隔着水雾成了五彩缤纷的彩球。我不敢说话,生怕肌肉的牵动让满溢的泪水打破平衡流出眼角。
“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唐冠杰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赶忙想圆场,却被我伸出的手势挡住了。
父母!兄弟!老婆!儿子!这些是童话里的灵丹妙药,每当遇到艰难险阻、绝望无助时,想起他们便能化做动力扭转乾坤,可是到了我的嘴里却成了难以下咽的穿心黄莲。有苦难言呀!
“小子!你猜我多大了?”我捏着鼻子低声说道。
“您……不好猜……有三十了吧?”看唐冠杰言不由衷的样子明显已经是往小里说的。
“哈哈哈哈!”我张大嘴无声地笑着。
“我猜错了?”
“老子1999年出来混的时候也是十九岁,你算算我现在多大了!”我逼回了眼中的泪水,摸着自己满是疤痕的脸,自己也心惊肉跳地感叹起来。是呀,算起来,我才不到二十三岁,可是我身心却已如枯树般……不敢想啊!
唐冠杰沉默了!他绞尽心思也想不到我和他是同龄人。都说岁月催人老,可是他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岁月能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